■陆 兵

在我们老家，南瓜大都被称为倭瓜。小时候，倭瓜可是我们家餐桌上的常客。当然，这得归功于手巧的母亲。

倭瓜常被母亲拿来炒菜吃。

每到夏天的傍晚，母亲会从地里挑一个刚长大的嫩倭瓜。它细长的脖子、长圆形的肚子、青黑色的外表，婴儿一样安静地睡着，好像在做一个甜美的梦。母亲把倭瓜拿回家，先清洗干净，不用去外皮——其外皮嫩嫩的，也可以吃；然后用刀将倭瓜从上到下切开，肚里的瓜瓤子挖出来全部扔掉，剩下的用水再冲洗一遍，放案板上先切成片状，再切成倭瓜丝。至于倭瓜丝的大小、长短全看刀工了。母亲的刀工那是没得说的，切得如牙签粗细吃起来才好吃。等炒锅热了，先放两勺油，再把倭瓜丝放到锅里不断翻炒，如果用蒜、花椒炝锅会更好吃。小时候家里没有那么多调料，等菜快炒熟时撒点儿盐就可以出锅了。如果想吃酸辣的，就用干红辣椒炝锅，出锅时放一两勺醋就可以了。我用烙馍一卷，吃起来那叫一个酸爽，觉得每天能够吃到母亲做的菜真是幸福！

母亲也常把倭瓜拿来煮汤喝。

一般秋天和冬天会这样吃，因为倭瓜已经长熟了。在做汤之前，母亲会挑一个“老”倭瓜。如果不知道倭瓜有没有长“老”，可以用指甲在倭瓜上随意掐一下，掐不动的就是“老”倭瓜。这样的倭瓜吃起来面甜。母亲选好倭瓜后，切一块儿巴掌大小的削皮清洗干净，再切成许多小块儿放到锅里煮，最后放入洗好的小半碗大米烧至水开，用勺不停搅拌，防止溢锅。大约半个小时，倭瓜汤就烧好了。这样烧出来的倭瓜汤比蜜还甜。

蒸倭瓜也是母亲常见的做法。

把倭瓜洗好，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放在蒸锅里蒸。蒸个十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母亲还会将去皮的倭瓜蒸熟后与面和在一起，蒸馒头或烙饼吃。

如果把这几种用倭瓜做的食物都摆放在餐桌上，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倭瓜宴”。每当这时，就是我们一家人齐聚的时候。大家围坐在桌旁，天南海北地聊着，好不热闹。十几年过去了，在我舌尖上的记忆里，倭瓜的香甜依然让我回味无穷。我知道，那是家的味道。

我还喜欢吃炒倭瓜子。

小时候没有什么零食可吃，母亲总是变着法子做一些好吃的。炒倭瓜子是其中之一。每次母亲在烧倭瓜汤的时候都会把倭瓜瓤子留着。等吃完饭，母亲把橘黄色的瓤和白色的瓜子分开，瓤直接扔掉，瓜子留着用水洗净。等平底锅热了，她把瓜子放进去，平摊开不断翻炒。等瓜子快要炒焦的时候，母亲会把半碗盐水倒入平底锅中。只听“哗啦”一声，一阵弥漫着瓜子香的白烟飘进我们的鼻子里。眼巴巴地等着吃的妹妹咽了一下口水，我在旁边也急不可耐。等母亲彻底把瓜子炒焦，我们姊妹四人依次排队等着分，都希望自己多分点儿。但母亲每次都会温和地说：“都有，都有，兄妹之间要懂得谦让。”我就老老实实等着我那份。我左手端着盛倭瓜子的碗，右手随手捏起一个，也不管烫不烫，迫不及待地填进嘴里一个连连说：“好吃，好吃！”我一边动作夸张地咀嚼一边哈着气，笑嘻嘻地说：“妈，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倭瓜子就好了！”母亲总笑笑不说话。我囫囵吞枣般吃完后，瞅着姐姐或妹妹还没有吃完的倭瓜子，开始想方设法从妹妹或姐姐手里再“骗”来几个。如果能“骗”到再次吃上几个，心里能高兴半天，可惜很多时候都是徒劳。

至今，我仍然会怀念倭瓜子的香味，但是老家已不再种倭瓜了。再想吃倭瓜子，只能到超市买点儿解解馋——可是，再也吃不出童年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