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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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月30日 星期

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贾 鹤

每到年关,我都会想起以前过年的情景。

那时候,父母还年轻,我还是有寒暑假的小学生。过年的气氛随着日子的推移逐渐浓郁,小学生过了农历腊月十五基本都放假了。以前的寒假作业少,假期有大把的自由时间。早上父母都上班去了,小孩子就在家里看看电视、吃吃零食。过年是日子里流淌的金光,在不远的地方闪耀,每过一天就离喜悦更进一步。这样满含期待的日子每一天都觉得幸福,仿佛人正往高处行走,每前进一步都是接近目标的喜悦。

过了农历腊月二十三,父母开始每天往家里买东西。父亲不是赶早去集上买一捆葱,就是掂回来一兜菜。猪牛羊鸡鸭鱼等过了腊月二十五之后开始一样样往家搬。父亲是个急脾气,自行车往往还没停稳就大声嚷:“你们出来赶紧接东西!”我和母亲忙不迭地从屋子里出来帮忙,听他抱怨菜市场里能挤死个人,母亲在一旁附和着说:“过年人不多啥时候多。”父亲用毛巾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嘴里说着:“我还得出去一趟。”他把兜里的钱拿出来数一遍,再仔细地放进去,推着车又出门了。母亲在他背后唠叨:“人多,小心兜里的钱。”

我从这个屋转到那个屋,感受着空气里弥漫的忙碌。

父母每天都要买回来一些东西,但年货好像总也没准备齐全。大白菜堆在墙根,小葱栽在院子里,肉要煮好,鸡肉、鱼肉切块儿腌好等着油炸,还要炸豆腐和丸子。在我家,炸年货一般要从早炸到晚。母亲把小凳子放在油锅前,一样样开始炸,中午到了饭点也不停。她喊我们尝尝刚炸出锅的肉,吃第一口我们都赞不绝口。母亲放心了,继续她的劳作。

午饭母亲腾不出手做,我们从炸好的东西里就地取材。油炸的东西开始吃着香,吃多了就觉得腻。等到家里盛东西的盆子高高堆着炸好的鸡块儿、鱼块儿、丸子,炸年货慢慢接近尾声了。母亲除了开始尝尝味道,在炸的过程中很少吃,偶尔会让我给她倒杯水。我那时候不理解这么好吃的美食母亲怎么不爱吃。直到自己也当了家庭主妇,当在油锅前熏了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明白了当初母亲的感受。

当母亲一脸疲惫、满身油味儿从厨房出来,炸年货这个大活儿才算完工。这时候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洗浴才能冲掉头发丝里的油烟味儿。等我和母亲走出澡堂,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们相伴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冬天的风吹在半干的头发上,湿冷湿冷的。

除夕这一天在期待中到来。各种采买到位,大人闲下来,小孩儿数着时间等着看春晚。记得有一年除夕的白天,家里静悄悄的,父亲被牌友叫走了,弟弟在睡觉,我和母亲百无聊赖,母亲便提议去城北的二舅家。她骑自行车载着我赶到二舅家,几个大人寒暄了一阵后开始玩牌。天色渐晚,街道上传来零碎的鞭炮声,我和母亲不顾二舅的挽留执意回家。街上冷冷清清,我心里生出不知名的落寞,和前几天的热切期待截然不同。那时候,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我为什么会有这般复杂的感受。

大学毕业后我在异乡工作,每年春节也就在除夕前两天回去,家里各种过年的东西都已准备好。后来结婚生子,我节前很少回家,初二回娘家走亲戚,在家待的时间不是走亲戚就是在走亲戚的路上。这些年的春节好像都只是片段,回想起来年年相似,不同的是父母年纪越来越大。每次回去,父亲指给我看摆在屋檐下那一盆盆蒸煮烹炸过的肉,给我说他们啥时候熬着夜弄好。我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嗔怪:“只有你们有空,净等着过年,现在上班的人哪有时间。再说了,现在超市买东西多方便,弄这么多又吃不完,你们还累得很。”父亲不理我的话茬,非让我尝尝炸好的鸡块儿。我环顾四周,家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一成不变的摆设、熟悉的味道,时间在这里似乎慢下来。不同的是,当初如我这个年纪时,他们撑着一个家,日子过得很有奔头。而我在成为家庭主妇十多年里一直没能学会将春节过得极具氛围感,这主要是一方面工作时间不允许,另一方面现在超市林立、物品丰富,几趟采买下来基本也就齐备了。至于煎炒烹炸这类复杂操作,我也一概摒弃,反正每次过年回家都会带回大包小包的东西。有父母揽下辛劳,自己便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

近几年,家里大事小情不断。前一段时间母亲摔伤了手腕,我看着她吊着绷带,心疼得很。这些年我一直安慰自己:在父母面前可以安心做个孩子。蓦然发现,为我遮风挡雨的父母已经苍老了。如今,我已走过不惑之年,度过那么多春节,相似的或不相似的场景在时间的河流里离我越来越远。我截取记忆里印象深刻的画面,然后随意组合,在每个春节将近的日子里自动回放。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笑了,恍然又回到那些年的春节,父母尚年轻,自己仍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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