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鹤

一

杏花雨、杨柳风，大自然的美在季节转换中呈现。

久坐办公室，被沉闷的空气桎梏着身心，我需要春日新鲜的风来复苏。周末，我去了湿地公园。上次去还是年前，当时人迹寥寥，冬的萧瑟弥漫在空气里，公园入口的松树上围着一圈稻草，仿佛穿着一层防寒服。水边的草木虽不至凋零殆尽，但总有韬光养晦的深沉。时隔月余，再次来到这里，春的气息遍布其间。草木泛着葱茏的光泽，各种小花苞缀满枝头，仿佛正抱紧内心，做着一个关于春天的美梦。等一场春风、一抹阳光，它们就展露笑颜，汇成最美的人间四月天。

柳条发出新枝丫，在晨光里闪着金光，无怪乎诗人以金柳喻它。这鲜活的美啊，清新怡人。云淡风轻，流水缓缓，鸟儿掠过树梢，这是辽阔人世里又一年的开始——不知它们是旧友还是新朋。岁月如流，恪守常规的我固守着脆弱的城池，日子被复印着，每一天并没有太大不同。看着春天，抚摸着长出来的新芽，感受生命的娇嫩，我被其中蕴含的流动光彩抚慰。

二

春和景明，走在嵩山路上，映入眼帘的是满树梨花，连带想起很多关于梨花的诗句。有时候还会特意拐到这条路上，就为了复习花儿入眼悦心那一刻的柔软心情。花开时间有限，这梨花满路的旖旎也很快会过去。古人秉烛夜游，也有和时间赛跑的意味，春光几多时，花开须珍惜，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春天，是满眼的绿，是一树树的花开。去图书馆还书时，我看到那边的玉兰花开了。我们小区里常见的玉兰是白色，这里倒是开着紫红色和淡黄色花朵的。玉兰花肥厚壮硕，如果以花比喻女子，玉兰花肯定不是小家碧玉，应是豁达洒脱的女子，胸襟开阔、气度优雅。这样的花，傲立枝头，不畏风雨，让看的人心生敬意。

花不同，给人的感觉亦不同，杏花娇嫩，桃花妖娆，梨花纤弱，海棠娉婷，樱花烂漫，油菜花平和又具有生命力。这些春天的花，让人想到人生的美好，又让人感叹时不待我、岁月相催。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这些美丽的花儿，自顾自盛开，哪怕只有短短一季，也尽情释放美丽。

三

春天是如此美丽，几乎叫人伤感，娇艳的花朵、鲜嫩的柳色、清脆的鸟鸣，万物在喧腾中孕育新生，绿色隐藏在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中，成为生命的底色。看到的看不到的都在生长、变化。来不及珍惜、来不及留住，最美的花儿在枝头绽放，下一秒就是衰败，更多的花蕾前仆后继绽放过最美的瞬间，然后不可遏制地走向生命的低谷。一阵风吹过，或许时间的手掠过，落红无数，枝头依然万千繁华，谁在意曾经一瓣的飘零或枯萎，总有新生的、更美的点缀着亘古的宇宙。这寂寞的生命，是谁和谁的互文。

年少不知花开好，有些事，有些情，过了一定年龄才有体会。比如看花，少年的我从不记得春天哪种花开得特别美，大概那时自己的人生才刚展开，太多热烈的人世风光等着眼和心去探索，怎么可能为自然的花开叶落分神。

到河堤散步看到桃花，惊艳于它的灼灼其华，仿佛最初的邂逅。记忆里，大姨家就有一片桃林。桃子熟的时候，大姨会让我们请假帮她摘桃子。那时，桃子的泛滥让我记忆犹新，挑好的装箱，将烂掉的随手扔给牲畜。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桃子成熟时的俯拾皆是、记得摘桃子时手臂蹭上桃毛的刺挠、记得桃子熟时要赶紧摘下卖掉。唯独不记得桃花开时的盛况——按理说，那么大一片桃林，花开时一定耀人眼目、动人心魄，我怎么可能毫无印象呢？但它偏偏就从未在我记忆里开放过。

多年后，我分不清桃花和美人梅的区别，查阅资料后才略知一二。那颜色、那形态，让人赞赏不已。我不知道自己该庆幸终于觉知和谐共生、万物有荣是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由衷的欣赏和热爱，还是该懊恼这觉知带来深沉的感动里也含有丝缕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