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菲

我从小就爱吃娘蒸的槐花，所以每搬一次家，父亲便在院子里栽一棵槐树。

父亲说：“门前栽棵槐，不出官也聚财。”父亲是个老木匠，一生与树木缘深。他信任槐木，说槐树顽强，它无视风雨，只管认认真真地成长，把自己长结实。槐木做成家具，不上漆也很美。

春天，百花盛开，槐树不动声色，直到百花渐去，它才抿嘴“笑”了，像一群不食人间烟火、清新脱俗的下凡仙子，打一把镶边的洋伞，在老家的院子里遮阴庇护。一簇簇白色流苏，像宫殿中央的水晶吊灯。站在树下，闭眼轻轻呼吸，有花香把自己融化的陶醉感。

又是一年槐花季。上午在集市上看到一位老奶奶卖槐花，便想起年迈的父母。当年父亲在竹竿上绑一把镰刀，颤巍巍地把槐花一枝一枝从树上削下来。母亲则站在树下，将树枝上的槐花捋得干干净净。

记得有一年四月，父亲打电话让我回去捋槐花，我不知忙什么，迟迟未去。后来父亲说：“槐花捋下来后，你娘盼着你赶快回来，经常往大门外张望，望了两天也没把你盼回家。”由于槐花不能久放，两天后，母亲把槐花焯水晾晒，晒成干槐花，让我冬天蒸槐花包子。

还有一年，槐花含苞待放，母亲打电话让我们赶紧回去捋槐花。这一次，我爽快答应了。那时，父亲已经去世，家里只剩孤零零的母亲。下午，母亲出去没锁大门，回到家发现，槐枝被人折得惨不忍睹，树下落了一层细碎的槐花苞。母亲独坐院中，望着天空，气恼我的不回，气恼偷捋槐花的人。

从我记事起，我们搬过三次家，三个家的院中都种了槐树。在村子里的那个院子里，槐树虽然不太高，但是粗壮。树杈上经常挂着馍篮子，我们放学回家，一伸胳膊就能拿到馍吃。有一年春天，我照着金庸小说里所说，站在飘着花香的槐树下，偷偷练一指禅功。无论何时，想起那时的单纯和美好，幸福的涟漪在我心中一圈圈的漾开。

如今，只有槐树在守候着父母的小院，每年四月依然满院飘香。我见槐树，如睹父母容颜，禁不住热泪盈眶。

我回老家总爱站在槐树下聆听留在童年里的鸟鸣，怀念留在槐树下的青春美梦，感受父母让我回去捋槐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