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玲

上班路上，忽然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浸入肺腑。这香味儿好熟悉，几秒钟后，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

这不是泡桐花的香味儿吗？小时候，我家院里有四棵泡桐树，每年的农历三月，泡桐树上星星点点的花骨朵，经一夜暖风，便陡然褪去层层包裹的花衣，露出娇嫩的肌肤，一簇簇、一串串的小喇叭状紫色花在春风的吹拂下吐露芬芳。每当这个时候，我知道，母亲要给我们姐弟四个做好吃的了。

母亲很有智慧，即使在艰苦的岁月里，她也能让平淡的生活开出一朵朵花儿来。

我们几个用小嘴吮吸着刚采摘下来的桐花，吸出一点点儿蜜糖。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快活惬意的事。

这时，母亲不急于给我们做好吃的，说要让“桐气”跑跑，等它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做出来的吃食才香。

小时候，饥饿的日子实在难熬，不管什么东西都想吃进肚子里，何况软糯香甜的桐花饼呢？泡桐树开花了，在我们姐弟四个的央求下，母亲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绑上一把锋利的镰刀，把开着的桐花树枝削下来……我们姐弟四个择去桐花的蒂，剥出花蕊……

我们安静地坐在厨房里，看着母亲把桐花焯水洗净，控干水，放上葱、姜、五香粉、鸡蛋、面粉、红薯粉，搅成糊状。母亲舀一勺糊，均匀地摊在平底锅里。

做熟的桐花饼鲜香软糯，是那么的诱人！母亲不急于给我们吃，而是问我们《诗经》里有关桐花的描述。母亲给我们讲“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是唐朝大诗人李商隐的千古名句……母亲小时候读过私塾，会背诵很多古诗。多年以后，我也当了母亲，才知道当时母亲的良苦用心：刚出锅的食物，小孩子吃了容易伤胃。

除了用新鲜的桐花做饼外，半干桐花也被母亲用开水烫好，配上蒜泥、十香菜，滴几滴小磨香油凉拌，我们照样吃得不亦乐乎。有时，母亲用葱、姜、蒜、花椒爆香，晚上配上红薯稀饭，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四棵泡桐树的花实在太多了，是吃不及的，于是母亲就把这些花放在席子上晒干。等到了冬天，饭桌上除了萝卜、白菜，实在无其他菜可吃时，母亲就把干桐花用热水泡开，配上粉条、豆腐做成包子，引得邻居家的孩子投来羡慕的目光。这时，母亲会送上一两个，毕竟当时家家都不富裕。

家里的四棵泡桐树因为建房早已被卖掉，母亲也离开了我们，再也没人给我们做桐花的各种美食了。

又是一年桐花开，我想念母亲用桐花做的各种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