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亚平
天气炎热起来,我忽然想起,那些藏在衣柜里的被褥,该拿出来拆洗了。
几床被褥里面,丝棉类的放洗衣机里洗洗后晾干就行;棉花做的被套,只需把被罩去掉洗净晾干后,再简单缝上几行便可大功告成。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拆洗被褥是很累人的事情。
看着几床被褥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眼前浮现出母亲的身影来。
儿时的夏日,总有几天是母亲最忙碌的日子。那时,没有洗衣机,也没有自来水,连洗衣用的肥皂都没有。洗被单时,要跑到村里的小河边。母亲先用准备好的皂角在被单上使劲儿搓,然后把被单放在石头上,用棒槌槌打一阵子。那一起一伏的槌打声跟树上热闹的蝉鸣混合起来,仿佛一曲动听的音乐,给乡村岁月增添了几抹动人底色。
下午,暑热渐渐散去,被单也晒干了,母亲便仔细地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在树荫下铺上一领席子,准备缝被子。
小时候,缝洗被褥是很庄重的一件事。这个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子也不远去,都老老实实守在一边,看着母亲忙碌。偶尔会很听话地帮母亲铺铺被面、抻抻被套。儿时的我会因为和母亲一起做这件大事,兴奋上好一阵子。
其实,那时的被套根本算不上被套。因为穷,被套用了很多年,上面的窟窿一个接着一个。缝被子前,得先用从破棉袄里拆下来的旧棉絮,一点儿一点儿把窟窿补上。印象中,缝一条被子,光补被套就得花费好一阵工夫。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忙碌。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我因为小,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们这些小淘气,常常趁母亲穿针引线的空档,偷偷躺到被褥上打闹一番,也不管母亲佯装生气拿笤帚来赶。刚洗过的被单、晒过的被套上都有一股好闻的气味。在被子上翻跟斗时,我喜欢小狗似的嗅来嗅去。本来铺得好好的被套经不起折腾,母亲只得重新铺。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实在不懂事。可如此不懂事的孩子依然是母亲的心头宝。
那些年月,我们一大家子的温暖,都建立在母亲的辛苦和劳碌上。转眼间,我和哥哥们都已长大成人,母亲却变得越来越苍老。过去的日子因为母亲的呵护,虽清苦却温暖。我好想回到从前,回到被母亲宠爱的时光,却发现,那些缝缝洗洗的日子,早已像一只只不知疲倦的鸟儿,扇着翅膀悄悄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