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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1日 星期

母亲的欢喜


■张一曼

好几次和母亲说完我的观点,我都会补充一句:“妈,我觉得你应该能听懂的。”这话说得一厢情愿且不留余地。我努力想把“年轻”的思想说给母亲听,告诉她如今再也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了,希望她能让自己活得轻松些。可往往聊到最后,都是母亲反过来劝慰我——她只希望我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别有出格的想法,生活平淡、安稳就好。至今,母亲教给我最多的依然是朴素。

我没有打过耳洞。一个原因是怕疼,但在找了怕疼这个理由之前,最主要的原因应是缘于母亲。记得母亲常说不喜欢女孩子身上戴些“滴滴溜溜”的东西,也很多次地说过对耳环的厌恶。我对美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但在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我的一切都是母亲在安排。

记得十岁那年的春节前夕,母亲带我去买过年的新衣。在集市上的成衣摊位前,母亲为我挑了一件翠绿色的衣服——在两片翠绿色的前襟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口袋,胸前是机绣的花草图案,当然口袋上也有图案,很鲜艳。衣服是老样式,我当然看不上,并且觉得那是小娃娃才适合穿的。我相中的是一件带拉链的衣服,桃红色,是那两年刚有的新款。我极力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最终也没能改变母亲的决定。翠绿色的衣服8元,桃红色的衣服11元,两件衣服有着3块钱的差价。在那时,多掏3块钱母亲是接受不了的。

十二岁之前,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穿新衣的欣喜。刚开始看到母亲买回家一块新布给我做衣服的时候,我也是欢喜的,后来就不再期待了。因为每次母亲都会叮嘱裁缝把衣服裁得宽一些、长一些,为的是我能多穿几年。所以即便是刚做好的新衣,也是又宽又大并不好看。母亲一针一线缝好我的衣服,然后往茶缸里倒上烧开的水,用自制的“熨斗”把缝了线的地方熨平整。即使这样费心做的新衣,母亲让我试穿的时候,我回回都没个笑脸。我的心里是有不满的,我对“好看”的期待在母亲那里得不到满足。

然而在我即将去初中上学的那个暑假,母亲买了两块布——一块净面明黄色,一块暗格浅灰色。那次母亲没有亲手给我做,而是把那两块布和我一并交给了村里和她要好的一个姐妹。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我和母亲的姐妹骑自行车去了她的娘家,因为她没出嫁的妹妹会做衣服。母亲姐妹的妹妹把她当时对美的全部认知在我的那件上衣上都作了尝试。由于是量身定制,几天后我拥有了一件独一无二的新衣服。新衣服有着双层荷叶领,这种设计在当时的乡下还没有出现过呢。那次做新衣的整个过程,除了穿上新衣后的欣喜,我同样感受到了自由。后来我的初中同学回忆初中时的我,首先记得的是我穿了那件黄色的上衣。那件黄色的上衣极大满足了我的渴望。

母亲有自己的苦楚和坚持,但在她看到我开始长大的时候,更加努力,想要给我最好的,包括自由。而我始终记得当年3块钱差价背后母亲的无奈,也理解了她把我和那两块布完全交出去的心情。

后来母亲老了,换成我给她买衣服了。我买给母亲的衣服不多,但都素净,没有过多的装饰。倒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弟妹给她买得多些。每次和母亲视频聊天时,她都会把弟妹买给她的衣服试穿给我看。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很漂亮,母亲总是一脸笑意。

我不知道母亲是真的不喜欢“滴滴溜溜”的首饰,还是为了那朴实无华的坚持。我多希望她也是喜欢的,希望她能在吃饱穿暖之外能有些别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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