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效锋
转眼已是深秋,家乡的芦苇那雪白的芦花也该随风飘荡了。
我的老家是豫东平原上一个极其普通的小村子。在童年的记忆里,芦苇沿着家乡蜿蜒流淌的小河随意生长在村庄周围,平淡无奇。它易生易长、不挑环境,根扎进泥土向四周肆意生长,慢慢连成片。一到春天它们就冒出尖尖的头来,像竹笋转眼间就满眼青翠。苇丛是儿时小伙伴割草必去的地方。割草时不小心触碰到苇根,索性用镰刀把土刨开,嫩黄的根便露出来。拔一根放嘴边嚼着,汁水清甜。那种清香淡甜的味道让饥肠辘辘的小伙伴欢欣鼓舞。黄昏,夕阳西下,水面波光粼粼,童年的记忆在小孩子清澈的心灵留下了精彩的一页。
芦苇是清瘦的、昂首挺立的。一棵棵挺拔的芦苇组成了青青的芦苇荡,和小河里的水连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片,随风起伏,时高时低。芦苇丛静谧、幽深,迷宫一般,成了童年小伙伴捉迷藏的好地方。拨开苇丛走进去,后面的芦苇复又合拢,旋即将人淹没其中。玩累的我们常常用细长的苇节和苇叶做成清脆的苇笛,悠扬的笛声放飞着童年的梦想,和着牛羊的叫声,组成田野上一曲曲生活的牧歌,在村庄上空回响。
端午节的时候,我们会去采摘一些苇叶用来包粽子。母亲把苇叶冲洗干净,将淘洗干净的糯米和红枣包进苇叶,绕几绕就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粽子。把粽子放进锅里,拉起老旧的风箱。伴着风箱的开合声,不一会儿,我便闻见了粽子香。
秋天的时候,纤细的苇秆上会开出大团大团白色的芦花。温柔的芦花在白茫茫罩着雾气的村庄上空肆意飞舞,整个村庄便弥漫着一种别样的味道。人们用晒干的柳木或桐木做成一两寸厚的鞋底,用麻绳把芦花编织在木头鞋底上,做成一双双软硬适中、经穿耐磨的草鞋,里面填上一些芦花或棉花,双脚伸进去很快就热乎乎的。穿上芦花编成的草鞋,整个冬天都变得温暖了许多……无数个冬天的傍晚,母亲站在门口等我放学归来。当我穿着草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便踮起脚尖张望。这样的场景,我至今难忘。
深秋的早晨,我们会拉着架子车拿着镰刀去收割芦苇。芦苇虽看着不起眼,却能编织美好的生活——睡觉用的席子、围粮食的茓子、盛馍的筐子大都是用芦苇编成的。芦苇会变成一家家崭新的苇席,每一张苇席都蕴藏着小河的清凉、承载着家乡的深情。躺在凉凉的苇席上,仿佛躺在小河的河面上。
芦苇全身都是宝——芦根入药、芦叶包粽子、芦花做草鞋、芦秆做凉席。它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这也许就是芦苇的生命真谛吧!
芦苇,一头连着家乡,一头连着游子。后来,我背上行囊、带着希冀开始了人生的旅行,走一程、歇一程,就像芦苇一节一节生长着。历经多年的世事沧桑,我感知到了芦苇身上难得的精神和意志。记得一位哲学家说过:人是有思想的芦苇。有时,我觉得自己就是家乡的一棵芦苇,一棵正直挺拔、坚强生长的芦苇,一棵不会弯着生长、不轻易折服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