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业
早想写一点关于已故漯河籍作家段荃法老师的文字,然而,总因工作忙碌、生活烦乱而不曾沉下心来,时时心中有憾。不久前,和一些文友小聚时,大家提起“世界读书日”这一话题时,顿时令我局促不安。是呀,作为一个曾经靠读书考试才谋得了一份工作的人,竟然好久没能认真地坐下来、静下来读过书了。这也许就是我当前爱迷茫、常郁闷而总是不得其解的症因所在吧。
当天晚上,草草洗漱后,我就仪式般地走进了书房,揭开了尘封许久的一个个装满书籍的纸箱。望着那一箱箱书,我是既羞涩又愧疚,不知先读哪一本、哪一套。正在我左思右想、飘忽不定时,一本书名叫《布袋子》的散文集映入了我的眼帘,正是已故漯河籍作家段荃法老师生前赠送我的那本书。
记得那天是1996年11月14日下午,我去河南省劳动厅办事,期间偶遇我的一位文友。中午闲坐时,他问我想不想见一见文学大家段荃法老师。我说,要是能见,那真是太好了啊。大概1个多小时后,文友说:“走,赶紧走,咱去见段老师,今天下午他不忙,正好在家呢!”我一脸茫然地跟着他去了省文联家属院一栋楼的三楼,文友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段老师面带微笑地把我们迎进了客厅。当时我就好像做梦似的,在客厅里不知所措。趁文友和段老师寒暄之际,我打量了一下段老师,他面容清癯,精神矍铄,头戴黑色绒帽,身披橄绿色鸭绒袄。
和我的文友寒暄之后,段老师问了问我的名字,做什么工作,当听说我也是个文学爱好者之后,他连说了几句欢迎欢迎。也许是为了活跃气氛,也许是为了说话方便,段老师接着对我俩幽默地说:“走,咱们去天棚居。”那是段老师的书房——但天棚居与我心目中想象的书房大相径庭。
原以为文学大家的书房一定是很大很宽敞很气派的,可我看到的是:屋子不大,而且透光也不是很好,有一张普通的书桌,桌上放着一只简易的台灯,桌子前面是一把常见的藤椅。我真不敢想象那一部部、一篇篇诸如《天棚趣话录》、《布袋子》等文学艺术珍品竟然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后来在谈话中,我慢慢悟出了段老师的书房之所以叫“天棚居”,是因为段老师在写作《天棚趣话录》的几年里,一直生活在天棚趣话的创作氛围里,让他觉得虽然居住在闹市,但心中总觉得是坐在旷野的天棚架上,任风吹日晒,听种种趣话,因而他的书房便有了“天棚居”的雅称。
在天棚居里,我们说了近一个小时的话,气氛轻松自然,笑声不时荡漾。他和蔼可亲,没有一点架子,没有一句说教,他的话就像涓涓细流,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滋润。说起写作,他就举例说明深入生活的重要性;说起做人,他就引导你务必去掉伪装;说起生活,他就启迪你真如平常。近一个小时的叙谈,让我感悟许多,让我真真感受了一位知名作家的平易近人,那一个小时的相见,已定格在我的人生旅途中。
临走时,他拿出了一本他刚刚出版的散文集《布袋子》,很郑重地签上他的名字送给了我。每每回忆起那一刻的相见,心中总是倍觉温暖,他的每一抹笑容、每一句教诲总会时时在我脑海里浮现……
从郑州回到家中的一段相当长时间里,我认真地阅读了散文集《布袋子》,细细品味每一篇的艺术价值和生活内涵。就《布袋子》这个书名表面来看,让人觉得很土。它让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农村老家过去盛米盛面的布袋,农家一年四季的喜怒哀乐、汗水、泪水都是用这个布袋子装量,一个布袋子往往能伴随一个人的一生。尽管段老师在《布袋子》一书中所写的不是农家的布袋子,而是他在生活中用于存放手套、袜子、纽扣、顶针、旧毛线蛋儿等日用小杂物的小布袋。但是它和农家用的布袋子却有着天然的相似,它就是我们真真切切的生活。段老师之所以用“布袋子”作为60多篇散文随笔的书名,就在于他是以独特乡土气息、生活韵味、处事情结对自己的生活做出的诠释,极其精彩地完成了艺术审美,不仅耐人寻味,还能让读者开阔思想,感悟人生。
二十年后的今天,随着个人生活阅历的丰富,当我再次阅读段老师的《布袋子》时,更让我感觉到了这部作品平凡中的不凡,更被段老师朴实的文风所折服,更领悟到段老师每篇文章中的深远意境和练达的智慧,真可谓是平凡中承载着厚重,平常中透露着哲理。在生活中,有的人总是善于伪装,这样子不仅很累,而且伪装最终也会被一层层的剥去。正如段老师在《金的回忆》中写道:“生活监测人固然是太慢太慢,但生活最为公正,最为严酷无情。不论人的伪装有多么厚,生活很耐心,生活的风雨会把伪装一层层剥去,总会把人剥得赤裸裸一丝不挂。”当然,一个人去掉伪装,也许会过得很平凡,有时候也许会感到很失意,然而段老师却也用他生活的感悟给我们到来了很好的启迪。他在《一路平常》里说过:“这一天仍归平常,这一程仍归平常,但这一天、这一程我难以逾越,有了这一天、这一程的联结,我才能从昨天走来,我才能再走向明天。明天也许又平常,明天也许会出现奇观。这么想来,觉得这平常的一天、这平常的一程却也有点辉煌了。”
是呀,平凡的人生固然平凡,但谁能说它就无趣呢?更何况,在平凡中也总会有奇特出现呢。
去掉伪装,真如平常,人活着,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