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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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17日 星期

倒是风物一盏盏


■安小悠

倒盏,这名字取得真好,妙不可言,仿佛银瓶乍破水浆迸,一听就喜欢,又像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千百年停在那里,只为等我来,于是初次听到她的名字我便恨不得立时就投入她的怀抱。

倒盏位于今洛阳伊滨区诸葛镇东,是一个小村落,曾盛产美酒,据说乾隆当年路经此地,举杯痛饮时,一仰脖子喝得杯底儿朝天,而得名“倒盏村”,意为“倒了杯盏”。

倒盏村建在一个山坳里,刚走进去,一股古风便扑面而来,也是雪未融的缘故,历史的凉意更浓了。路是青石板,凹凸有致,顺着往下走,左手边有石头砌了墙,中间偏又嵌了三五个陶罐,里面种了常青藤,叶子枝枝蔓蔓延伸出来,仿佛要与我握手,我伸出手去,风吹动,枝条颤动,抖落叶柄残雪,光线照在上面,也照在我的身上,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山路曲折蜿蜒,一直延伸到最低的一片开阔处,清凉的风吹过来,路两边是房屋,多是仿古建筑,说是仿古,其实也不古,应该是属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风格,灰黄色的外墙有岁月剥落的痕迹,房檐上挂了红灯笼,朴素的房屋生动起来,墙根的木头上刻了“忆苦思甜”、“艰苦奋斗”,一下子把人拽进了那段特殊的日子里。

整个村落不大,几条街的样子,卖小吃的居多,却又绝不重复,我买了小时最爱吃的蜂蜜桂花糖,甜而脆,咬一口,舌尖生津,好吃。我在一处房屋看到几个水龙头,下面是猪槽子,里面盛了水,上面漂了几片浮萍类的青草,槽底生了一层厚厚的绿藓,是岁月的沉淀。中午时分,房顶积雪消融,雪水顺着房檐滴落,刚好落在猪槽子里,起初,是滴答、滴答,像摇落点点星辰。待雪越消越多,雪水便在房檐下结成帘子,落在猪槽子里提前编织春天的美梦。

村子中心立了戏台,对面是茶馆,新茶旧茶全摆在几案上,还有各种杯盏和各色老茶壶,在这样的午后,清风徐徐,叫一壶新茶,用纯净的雪水煮了沏之,靠着竹编的座椅,安安静静地坐下来,闭目听一曲,人会恍恍然,在时光的漏洞里出不来了。司空图所说的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座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荫,也不过如此吧。

再往里走,已是村落的尽头,入了山,山是苍黄山,海拔并不高,毫无崇山峻岭之感,凹处卧了雪,有野草一捧捧,抖开雪做的裙纱,随风摇啊摇,平添了冬的荒凉,也生出山之秀气。有溪流自山涧流出,在山下汇成一潭,沉淀着倒盏的四季风光,想必春夏之际来此,上有飞瀑,落花无言,风景幽美,这个季节溪流和清潭全结了冰,像是时光的魔法,缄封了这一处。

能解开封印的春之仙子,在融雪的风里姗姗而来。戏台上空无一人,仿佛穿越一般,我竟看到青衣决绝,我不会唱戏,大多也听不懂,但这样一个村落里,这戏台是点睛一笔,如若没有,会少很多味道。戏台背后是台阶,我拾阶而上,在高处看人群熙熙攘攘,有烟火悠然,在空中袅袅升腾,是画展开铺在了地面上,是诗打乱了字在街上游着,有一个老人背着手慢慢地走着,不时驻足而望,干枯的手拂过苍老的树干,芳华对他,已是前尘往事。我在高处看着他,久久不能动。

在倒盏,我只待了不足三个小时,我还来不及顺着山路一直走到时光的最深处,但她已经深深地拥抱过了我,在我的脚步所丈量过的每一寸地方,她都以一颗热乎乎的心,真诚的亲吻了我。

当我走出倒盏,来送别的是一个叫摔碗的酒铺,来过倒盏,走时必得喝上一碗摔碗酒,摔碗摔碗,喝完了酒就把碗摔碎在地上,古人喝完酒最爱摔碗,仿佛如此才能生出豪气,可未免浪费风物了。酒铺桌上摆满了酒碗,那碗是粗瓷,釉是时光磨砺未平,倒是风物一盏盏。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我实在不忍摔碎它,向老板讨来,我不要摔碗道别,只为带走好为下一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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