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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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17日 星期

风雪夜归人


■邢俊霞

三十多年前,在老家舞阳,我还是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小姑娘。那年腊月二十九,心血来潮的我邀约闺蜜去平顶山买过年时穿戴的衣服、用品。要知道,腊月,已经不是怀中插手那么简单,它是“三九四九冰上走”,已然哈气成雾了,不仅是朔风的领地,也是雪花的封地,是风神雪母派往人间的封疆大吏。

我们出家门的时候,朔风已呈凛冽之势。疯够了,玩累了,东西也买好了,两人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谁知刚坐上公交车,雪就像被憋了一冬的野孩子,一露面就任性地四蹄撒欢,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肆意纷飞,密密匝匝地落在屋顶上、树枝上、村庄上、公交车窗上,天地间简直就是雪的盛宴,一朵朵,一叶叶,一片片,一簇簇,下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刚出平顶山市区,公交车就发疯一般在公路上狂奔,路边的风景唰唰地向后退去,渐次变得虚无缥缈。

天空是最大的舞台,雪花是最大的舞者。天地辽阔,旷野一片素颜。雪花仍不歇脚,像成千上万只蝴蝶扑向公交车的挡风玻璃,刚开始时是在玻璃上撞了一下,又翩翩地上下飞舞,后来越聚越多,雪花索性在落脚处安营扎寨,很快,玻璃上像铺了一层厚厚的天幕雪帘,雨刮器踉踉跄跄停止了舞蹈——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冻住了。

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喘着粗气,像一个迟暮的老人蹒跚而行。司机师傅走一段路就拿根小棍子下车在车前车后忙活一阵,如此走走停停,夜幕四合的时候,汽车终于喘息着进了叶县县城。

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司机师傅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开了。伫立车前,我的周身被狂雪和苍凉覆盖,置身异乡,大雪封道,只有西北风在疯狂地叫嚣。

夜色,越来越深。无奈之下,一车人只好低声下气地向司机师傅求情。

好在公交车师傅也是舞阳的,他也急着回家和家人一起守岁。车又上路了,灯光,昏黄;雪影,迷离。这是一条离家最近的路,蜿蜒的道路如一条绳子拽住我的心事一步一步迈向家的方向。

路边,一盏红灯笼摇曳着身姿向后退去,远处,又一盏盏红灯笼闪着媚光靠近。我把目光望向远方,望向远方的远方……

我似乎望见唐朝的雪漫天而下,一袭青衫的诗人刘长卿踏雪而行,也是这样的雪夜,暮色在一寸寸地吞没余晖,“长天远树山山白。”移不开的大山,劈不开的山路,就像丢不掉的乡愁,连缀着故乡。心绪不宁中,只觉眼前山色苍茫,旷野寂静,分明近在咫尺的雪山,却怎么也到不了山脚,而且大山仿佛在悄悄地后退。路边的树枝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十分脆弱,一碰就响,更加深了他的寂寞,脚下的雪路,长得如对家乡的思念绵延不绝,望着这条无边的小路,悲伤从心头而起,想起了他温暖的故居,更觉饥寒交迫,周身乏力,不远处,有一盏灯亮着,灯光那么微弱,且行且看,一座茅屋闯进他的眼帘,房屋像一位久经风霜的老人,脸上刻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皱纹,顶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仿佛随时为冬风所破。如此境遇,刘长卿即使沉默,心中涌动的诗情还是胜过喧闹的钟:“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走到门前,抬手敲门,敲门声引来几声犬吠。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迎了出来,是迎接客人的?还是风雪夜家人回来了?未曾可知,只是进了屋,顿觉温暖涌上心头,不由澎湃吟诵:“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澎湃的吟诵之声,在撞击我记忆的闸门。我,被震醒了。

喧哗声拉回了我的思绪,舞阳到了。长长的雪路长长的夜,我这个风雪夜归人在晚上11点推开了家的大门,刚一进院,就看见全家人闻声倚门而望,焦急的目光在我心里划出了一条长长的情韵,积淀成我一生的记忆之果,在一个又一个除夕里开成了花……

紧闭的门窗,关不住内心疯长的憧憬。只是不知道,三十多年后,对除夕之夜有着和当时不一样的感受,当时除夕是守岁,守着年慢慢走。现在除夕为跨年,一只脚刚跨进除夕,“嗖”的一下就朝着下一个年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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