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绍

十多年前，我家刚搬进这所大院一楼的时候，我认识的第一户邻居，就是住在六楼的小邓夫妇。

因我老伴儿记性不好，时不时便会将钥匙忘在门上的锁孔里，楼洞里邻居们进进出出，谁都视而不见，唯独小邓夫妇不厌其烦地敲响我家房门且高声喊“钥匙”。

小邓很矮，相貌略丑；小邓媳妇儿很瘦，也不漂亮。但小邓很友善，小邓媳妇儿很温和，给人的印象挺不错。那时候，他们刚结婚，小邓媳妇儿已经微微隆起了孕肚。因为我当时有生意，每日早出晚归，很少遇见或在意楼洞里的邻居。直到几年后看见一个小男孩跟在小邓夫妇身后，才晓得小邓媳妇儿添了个男孩。

小男孩很瘦，但很顽皮。去年放暑假的时候，几个孩子在大院里玩耍，玩着玩着，他跟另一个男孩打起来了。因为瘦小，他没占到便宜，便哇哇大叫着哭起来。他一哭，他爸妈赶紧从六楼往下跑。矮矮的爸爸身后跟着瘦瘦的妈妈，两口子离老远便大声问“咋啦咋啦”。

瘦男孩指着比他高半头的胖男孩说，他绊倒了我，不道歉，还打我！胖男孩一点都不怯阵，同样指着瘦男孩大声说，他先打我！

瘦男孩见爸妈到了，有点狗仗人势，趁机抡起小拳头猛然袭击了胖男孩一下。没想到，胖男孩毫不示弱，反而像一头小豹子似的冲过来，也抡起小拳头猛烈地进行反击。矮矮的爸爸一边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儿子，一边和颜悦色地劝阻胖男孩，好了，别打啦别打啦……

瘦男孩眼瞅着又没占到便宜，于是便仰起脸，张大嘴巴哇哇哇哭得更响亮。

去年夏季，小邓一大早便敲开了我家的房门。我请他进来，他不肯，就站在门口指着上边说，你家的太阳能管子漏水了，把我家卫生间的顶棚都漏坏了，你跟我上去看看吧。他向我讲述这些的时候，就像说平常话似的，不急不躁不带一点情绪。跟他上了六楼卫生间一看，我家的太阳能管子果然在冒水，水像一条线似的，斜射在顶棚上，又溅落在墙壁上，顶棚和墙壁的表皮已开始脱落……我赶紧道歉说，对不起！不好意思……

小邓依然平和地说，没事儿，你先下去把太阳能的上水管子给关掉，再用个大盆子接住，把上面的热水放掉就行了。一会儿，我给你一个专修太阳能的电话，上午请半天假，让师傅过来换一段管子就行了……

事情过去后，我和老伴拎几斤苹果，专门到六楼拜谢过小邓夫妇一次。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小邓媳妇儿又敲开了我家房门，只见她端一只竹筐，里面装满了葡萄。她说，这是乡下我妈家种的，很甜，送一些给你们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