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侯世民
三伏天,晒酱豆。天气炎热,蝉儿嘶鸣阵阵,人一动一身汗,谁也不愿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妻子却是异常得忙碌,每年三伏天,她要学晒酱。
前几年,妻子有过自己晒酱的经历,不是没有把握好配料比例,就是淋进了水,反正不怎么成功。也不知道她哪根神经搭错了,只要伏天一来,她就嚷着要晒酱了!
晒酱要先捡豆子,把扁的、烂的、坏的豆子一粒粒拣出来,还有小石子、土坷垃、小豆秆之类统统去除。用清水泡豆子,发好之后,豆子个个饱满。之后,煮豆,把干净的黄豆煮熟了,放在干净的竹帘上晾晾,然后放在簸箩里拌面,每颗豆子表面都滚上面醭,底下铺一层香椿叶,把豆子铺好,然后盖上一层纱布,等待发酵。
大约过三五天的样子,豆子上面就有一层绿醭,绒毛长长的菌丝,像是在豆子上盖了一层蚕丝被。她拿不准是否可以了,就打开微信拍了视频,发给乡下的姑姑和妈妈,她们每年都晒酱,每年都会给我们留一瓶。姑姑说,中了。妈妈也说中了。接着她就是去醭,晒干豆子了。
晒酱的卤水是要专门制作的。用花椒、八角之类佐料,加较多食盐煮水,放凉后,滤去渣子,把干霉豆放在盆子里,水要多些,因为晒豆时候,蒸发厉害。一双专用的筷子放在盆子里,上面覆盖一张细纱布,用带子捆扎在盆子周围。主要是为了防止苍蝇叮咬。晒了一段时间后,颜色变深了,经过不断地搅拌,豆子成糊状了,水分也少了很多,这时候就可以加西瓜瓤了。恰好亲戚在老家拉了一袋子西瓜,她就挑了一个最大的,用干净勺子把西瓜瓤挖到酱豆盆子里,既增加了水分,又增加西瓜风味。
晒酱最怕下雨。那天下午,我在家看电视,突然天色昏暗,黑云压顶。要下雨了,我想起来她晒的酱豆,在屋里四下找不到,我想,坏了,一定是在外边。我慌忙之中伞都没有拿,在楼前屋后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雨呼啦啦下了起来,楼上女子也是匆忙跑出来,我问,慌什么?对曰,收被子。问,你干什么呢?我说,收酱豆。其实,我手里啥也没有,心里不住地想,酱豆盆到底在哪里呢?想来想去,无处可寻,道是想出来一首《雷阵雨·晒酱》:
夏日炎炎,天色昏暗。急急出门,不戴衣冠。
邻人女子,形色荒诞。伊为被子,豆大雨点。
笑我匆忙,两手单单?非为晒酱,我为何端?
真是可笑,酱豆没有晒好,道是悟出了点《诗经》体的味道。
到了傍晚,雨停了。她端着酱豆盆子悠悠然回来了,我的眼睛瞪了很久。原来她在下楼之前收到东院邻居家了,一场虚惊。
酱豆晒好之后,放在广口瓶子里。吃的时候,弄出来一些,放在炒锅里熟一下,先放点油,然后可以加些肉末、青椒之类的,放在小碗里淋上麻油,作为小咸菜吃。也可以炒菜时候作为佐料使用,味道蛮不错的。
我吃过兰考县的豫东味道酱豆,太酸了;也吃过辽宁凌源的东北大酱,当然还有山东大酱,太咸了。只有我们家自己晒的,恬淡适口,酸得可人。
记得小时候,放学之后,提了篮子,拿个窝窝头,里边放上酱豆,边走边吃,一路小跑欢快地下地割草去了,那情景是何等的惬意啊!
那些过去的年月,缺吃少穿的,难得有菜,家家户户只有做咸菜度日了。晒酱豆和腌蒜瓣是常年都吃的,此外,春季是腌椿头,冬季是腌萝卜丝、芥疙瘩丝。不知道怎么的,现在衣食无忧了,还是喜欢自己做些咸菜之类的,调剂自己的生活。我想,其实她们晒的,不是酱豆,而是平平常常的生活;晒酱之中所分享的,是一段与亲人相聚的简简单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