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王晓景
用两天时间,读完了刘震云先生的《一句顶一万句》。这本著作文字简练干净,延续着刘氏的现实魔幻主义,从第一页就开始吸引着你一页一页看下去。
家在豫中的临颍,距刘震云先生的豫北延津,不过200公里左右的距离。书中卖豆腐的、剃头的、杀猪的、卖驴肉火烧的,喊丧的、染布的、开拖拉机的、卖老鼠药的、弹棉花的……熟悉的像是我们村子里的那些人。
村庄和田野,从来装的都是小人物的故事。
因为一句话,杨百顺把剃头的老裴视作最好的朋友;因为传来传去的一句话,杨百顺和杀猪师傅老曾决裂;因为传教士老詹的一句话,杨百顺改名成了“杨摩西”;因为县长老史的一句话,杨摩西从大街挑水工成了县政府里种菜的人员;因为卖馒头吴香香的一句话,杨摩西入赘吴家,改姓成了“吴摩西”;也是因为众人的一句话,吴摩西在假装寻找吴香香的途中把养女巧玲弄丢了……从而出走延津。
这世界有边儿有沿儿,可一个人的内心,漫无边际。话,一旦成了人与人唯一沟通的介质,寻找和孤单便伴随一生。
吴摩西(杨百顺)的出延津,牛爱国的回延津,吴香香和银匠老高的私奔、庞丽娜和姐夫老尚的私奔……为的都是找一个可以“说得着”的人。一个人与另一个人“说得着”是很玄妙的事情,与血缘无关,与爱情无关,与道德无关,与等级无关,甚至与机缘也无关。知音难觅,知己难寻,所以人间多的是两处相思,两不相知,多的是怀才不遇,时运不济。
世上的事情,件件都有原委,每个原委之中,又拐着好几道弯。
赶大车的老马跟卖豆腐的老杨拿主意,是老马打心底看不起老杨,设套让老杨钻,想看老杨碰壁,撞个头破血流。皮匠老吕把老杨和老马商议上新学抓阄的内幕告诉杨百顺,不是与卖豆腐的老杨过不去,而是与赶大车的老马过不去。贺家庄的老贺将杨百顺说师娘不是的话儿添油回醋学给了卖驴肉火烧的老孔,不是难为杨百顺,而是和杨百顺的父亲老杨因为买豆腐时秤头的高低,吵过一架,结过怨。
鸡零狗碎的生活里,谁不是既喧哗又沉默,各自隐晦各自皎洁。
教私塾的老汪喜欢散步,酿醋的罗长礼喜欢“喊丧”,染坊的老蒋喜欢养猴,破竹子的老鲁喜欢“走戏”,算命的瞎老贾喜欢弹三弦,卖熏兔的老冯喜欢舞社火……大家都用自己的方式,想尽办法摆脱或超越“眼前的生活”。
有人说这本书是中国版的《百年孤独》,但孤独的前世今生,不是用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因为孤独是我们与生俱来一定会有的情感体验。在物质生活丰富的今天,我们仍然会感内心孤独。通讯录里成百上千的人,其实没有几个能真正说上话的;朝夕相处的人,常常隔着手机屏幕与你对话;同一桌吃饭的,却相互不懂爱与愁。
如何安放心事,如何找寻抵达自我,终归是要回到自己身上的。
我是一个不爱讲话的人。不爱讲话不是因为孤僻,也不是因为清高,而是因为父亲爱讲话。他嘴跟刮风似的,街上遇个人,就唠起来没完没了。不分场合,不看时间,从前三十年的针头线脑讲到后三十年的鸡毛蒜皮,常常因为嘴笨,把一件事说成另外一件事,或把两件事说成一件事,得罪了不少街坊邻居。
有时候多言不如守静,追求艺术和信仰也是另外一种说话的方法,可以将遇到的难事儿剔骨剥肉,一码一码,码放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