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李伟锋 夏日清晨,广玉兰的杯子盛不下阳光了,紫木槿轻舞清丽裙袂来了。花开清丽,它该是从一阙宋词里婉约而来的,来浅吟低唱我未完的心结,紫色的梦。 最早识得木槿,是在菁菁校园。木槿花,朝开暮落的花,又名无极花、无穷花,被称为“沙漠玫瑰”,被韩国、马来西亚定为国花。 那年六月毕业季,仿佛就在昨天,我走在市实验高中的香径上,一路上紫木槿殷勤探看,芬芳着明媚的忧伤。这些花儿单生枝头叶腋间,色有淡粉、淡紫、紫红、纯白等,萼如钟。我多想让时光停下来,让木槿花永不败啊。 工作以后,我单位花匠、老党员陈明喜,退休不褪色,义务为乡里植树、育花,单位门口甬路两旁绿枝摇紫。时年七十多岁的陈明喜,宛如一本活花谱,引我走进现实版的植物王国,使我知道门口种植的就是紫木槿。 夜读宗璞《好一朵木槿花》时,“木槿花的三种颜色,以紫色最好”一句赫然在目。那一瞬,我深爱上了紫木槿。 绿野印仙踪。木槿的紫花和花苞众多,如紫色群星缀满绿波。雍容里浸透朴实,明媚却又内敛。一朵开后,其他花苞前赴后继地开,推陈出新,活力蓬勃。枝头举着一朵朵紫,深深浅浅的紫跳跃着,泛起涟漪。花瓣紫色上浅下深,深紫的舱底装着金黄华美的香蕊。 风,拂过明艳的紫花墙,掠过缕缕紫色闪电。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每一朵都在笑,每张脸都醉人,看时间和人潮过往。 从学生时代到刚上班那段时间,我少年不识愁滋味,常展诗书,常筑梦,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梦,紫衣女孩的梦,缪斯女神的梦…… 《诗经·郑风·有女同车》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舜华”“舜英”就是木槿花。遐想吧——夏荫浓长,流金时光,翩翩少年郎偕同红颜,共驱一车,飞驰乡道;男子看身边仙姝,像木槿花盛放美好。花儿静静绽放,业余时,我把那青春心事、轻狂诗句,安顿在无垠的雪笺上,细语传香。可惜几经搬家,我当年那些青涩文字,已抖落入尘埃,难觅只言片语。 后来,我新婚,住进爱人工作单位的家属院。那里,玉兰樱花如云,柳色桐叶簇新,梅影荷香氤氲。风,来疗伤;水,来洗目。园子东南隅,几株木槿泊着一段往日。 岁月静好,日升月落。我和家人徘徊其间,曾谈论诗词社稷,又于浮生四时捉苍虫、摸蝉、斗蟋蟀,更多时间是交流中小学生的教育教学心得。 语罢暮天钟。每每走过木槿花下,仰望它温柔的坚持,顿觉枝头只只紫蝶欲飞。 花开瞬间,转身就是永恒。为这,我久久挂怀。凉风木槿篱,紫光澹澹,花期长,可单独的一朵花朝开暮落,不免让人浩叹时光飞逝。李商隐《槿花》借木槿花朝昏荣落,喻指红颜易衰。 这童话中的紫花,开了又谢,多像我们一起走过的青春,多像在致意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于是,我自我安慰:漫栽木槿成篱落,已得清阴又得花。不是吗?木槿花绚烂,纯粹,不做作,虽昙花一现,却厚积薄发,谢幕也只为下次绚烂。 梦里木槿知多少。工作二十余年,我教过九个年级,送莘莘学子走了一批又一批。睹花思己,不觉泪涌。 爱愈深,就愈想看清木槿花的前世今生。 民间有传说,隋炀帝欲到洛阳看花,玉帝令百花仙子捧场。隋炀帝赏花当天,99名花仙子悉数到场,唯一的木槿花仙子睡过了头,姗姗来迟。玉帝大怒,罚她站一旁。这一站多年,于是现在农村里,都把木槿花,这紫色的幻想,当“槿篱”了。现在,在临颍一些新筑的乡村水泥道旁,木槿花素颜犹未改,清爽悦目,星光也想窥探它。 另传,上古“历山”脚下长着三墩木槿,树高两丈,树冠盈亩,花开如锦。某年孟秋,“四凶”即“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观光历山,见木槿生歹意,为霸作己有,悍然打响木槿争夺战。木槿被刨倒,香殒叶凋。 耕作历山的虞舜赶来,率人扶植,浇灌,三墩木槿方枝叶鲜活,花开如初。为报活命深恩,木槿仙子取虞舜为姓,命名曰“舜华”、“舜英”、“舜姬”。“颜如舜华”和诗经中的有关句子,都用来形容女子面容妍丽如木槿。 传说曼妙神秘,现实更惹人感慨。 木槿花层叠繁复,具有馥郁花香和木本涩味,蕴含果味,清新如鲜切薄荷叶。木槿花的花可食,花、果、根、叶、皮可入药、入茶。一些研究表明,木槿花中的提取物查降血压、降胆固醇。江西人用木槿花炒鸡蛋。墨西哥人拿木槿花调菜。木槿花做的酸奶、啤酒、茶和巧克力等,已出现在一些西方国家。 我心仪已久的木槿花,竟是如此亲民。那一层层叠加的诗意,愈来愈清香袅袅的画风,让人心醉。 放月中旬的一天,我回到生活和工作近二十年的学校,去觅心上的紫木槿。陌上少年人如玉,足风流,可我再找不到当初那片紫木槿了。 抱憾。怅归。掉进往事的漩涡,和衣眠,我静陷在隔世经年的梦里。 如今的我,少了潇洒,守着优雅,心在原来的地方,把木槿花来过的芬芳暗暗记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