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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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23日 星期

一个疤痕一朵花


■特约撰稿人 薛桂梅

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干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所以经常受到意外伤害,从小到大,从头到脚,我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每一个疤痕背后,都有一个小故事。

第一个伤疤在我右额头上,是我孩提时长疮留下的。那时因为卫生条件差,小孩子长疮的情况很常见,我记得很清楚,一点都不疼,因为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母亲一直抱着我,讲开心的故事、说些鼓励的话让我开心;大哥从地里摘回成熟的香瓜让我吃;二哥剥了刚刚晒干的西瓜籽仁给我吃;姐姐给我好看的花手帕玩。当时,我天真地认为,长个疮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反倒是一件很快乐很幸福的事情。疮长了多久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以后扎辫子拢起头发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月牙形的伤疤。为了漂亮,我只好把刘海留厚些,以便遮掩。

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伤疤在左手食指上,看起来像一条细绳子,那是我第一次割麦留下的痕迹。大概十岁左右吧,因为看到家里人都起早贪黑地抢收麦子,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也要替父母分担忧愁,强烈要求下地割麦子。到了地里一试,眼中的割麦子和真正割麦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大人们挥一次镰刀可以割掉很多麦子,而我每次只能割掉两三棵,还要防止麦芒扎到皮肤和眼睛。就在我为了追上大人们而挥汗如雨的时候,不知咋的,就看到了麦秆上流下了鲜血,仔细一看,原来是左手指被割破了,我吓得大声喊母亲过来。当时,我只知道哭,等到母亲过来把三七叶子揉碎按到伤口上,再用一条手帕缠住伤口时,我才觉出了钻心地疼。我哭着问母亲是不是把指头割掉了,母亲大笑着说“离割掉还差着二里半地呢”。我不知道二里半地是多远,可从她的态度上我觉出不要紧,尽管还是非常疼。伤口第二天就不疼了,我也只是在家里帮着大人做饭,整个麦天都没有下地干活,那是记忆中最轻松的一个麦忙天了。

最让我刻骨铭心的伤疤,是被马蜂蜇后留下的,那也是我最值得庆幸的伤疤。那次我带着女儿去摘蝉蜕,主要是为了带她活动一下,免得她因为没有小伙伴而感到无聊。在一片小树林里,我看到有一片蝉蜕特别多,就只顾着摘蝉蜕,突然觉得腿上胳膊上钻心地疼,同时还听到了嗡嗡的声音,我第一感觉就是遇到马蜂了,也顾不得辨识马蜂窝在哪个方向,只是一边拍打自己身上的马蜂,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赶紧把孩子罩住,唯恐她被马蜂袭击。到家以后,我身上已有七个地方肿起了大小不一的红包,大的像一元硬币那么大,小的像黄豆粒。我记得母亲说过,被马蜂蜇后用黄蒿苗揉了擦到伤口处可以止疼止痒,我便赶紧拽了黄蒿来擦。反正我是把所有听到的偏方都用了一遍,可这七个包仍困扰了我一个多月,有时夜里还要起来涂药膏。因为反复抓挠,直到现在,我的腿上还隐隐约约能看到疤痕。那次被蜇,虽然给我的身心造成了伤害,却是我最开心的一次受伤,因为孩子没有被蜇到。

我的身上还有好几处疤痕,比如左脚上的疤痕是放羊的时候,被羊蹄子踩伤留下的,呈羊蹄状;右脚上的疤痕是给母亲抬案板的时候,菜刀滑下来留下的,直线型;还有发迷瞪摔倒留下的鱼鳞状疤痕……这些疤痕,都是岁月留给我的纪念,是我生活的见证者,它们就像是一朵朵绽放在皮肤上的花儿,一个疤痕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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