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华

“帘卷春风啼晓鸦，闲情莫过是我家。青山个个伸头看，看我庵中吃苦茶。”每每手捧茶杯，由为解渴吃茶欲上升到品茶时，这首七言绝句就会在我耳边回荡。清音悠悠，惹得我要把常吃的淡淡的、涩涩的极一般的茶，吃出些甘香来，得半日清闲，抵它十年尘梦。脑海中也瞬间会浮现出深山古寺中独坐的净僧，在青烟袅袅中吃茶的、幽寂清远的画面。

茶，虽首要是为了解渴，但诸多有关茶文化的渗透，使茶远远超出了仅作为解渴的实用，而与郊游、禅、道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禅宗赵州从谂和尚示弟子开悟的警句便是“吃茶去”，并且由“吃茶去”演出了一段禅宗的公案。至于茶道，吃茶者在吃茶过程中，对“道”的体味和享受，有不可言说的妙趣，所以，历代文人墨客对茶的描述，美不胜收。

《红楼梦》第三回，写了黛玉刚入贾府，在贾母房中用饭之后吃茶的细节。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是有叛逆精神的人物，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但她敢于把对宝玉的爱情表露出来，在贾府这样的钟鼎之家，这是不能被容忍的，就连所谓最疼爱她的贾母，在黛玉听了傻大姐儿说宝二爷娶宝姑娘的事情一下子病倒后。贾母问了紫鹃一回，知晓了黛玉的病因，因说：“孩子们从小儿在一处玩，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懂得人事，就该分别些，才是做女孩儿的本分，我才心里疼她。若是她心里有别的想头，成了什么人了呢？我可是白疼她了。”黛玉在这个贵族豪门之中，孤身一人，连爱的权利都不能有，甚至不能有这个念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悲的？

鲁迅先生说过：“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不过要享这种清福，首先必须有功夫，其次是要练习出来特别感觉。”宝玉、黛玉、妙玉、宝钗是有功夫的，也是配享这种清福的，但不知他们是否练出了特别的感觉？第四十一回中，作者描述了妙玉吃茶时表现出的、她对两个阶层的人的思想观。虽三言两语，但勾画了一个活生生的具有鲜明个性的带发修行的妙玉形象，还把这四个公子小姐吃“体己”茶时的奢侈，写得入木三分。但像刘姥姥这种终日为果腹而纷争苦斗的庄户人家，岂有这种“品”尝的条件和雅趣？在厨无面米煮饭的情况下，人就不得不放下品茶的事了。同时，还道出了颇自命清高的妙玉让宝玉忝列在黛玉、宝钗之中一同吃“体己”茶，是对宝玉有特殊感情的。

皎然禅师有吃茶诗云：“此物清高世莫知。”大多人还是把茶作为解渴吃的，并且有时水是救命急需之物。作者在第七十七回中描述病入膏肓的晴雯渴了半日，叫人又叫不着，自己又起不来倒茶，当宝玉递上茶时，她当然不管什么茶，只要解渴都喝得来。她昔日在怡红院中享受的荣华，与如今的境况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由不得让宝玉看了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不善品茶，不通《茶经》，也不懂茶道，难以对《红楼梦》书中的几处关于茶的描述品得透彻，惟闲聊而已。我倒期望，人们都能吃茶、吃好茶，细呷细品，在万丈红尘中，抽点儿时间品味品味茶的味道。

■文化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