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菡

年少时，远远地看到一棵开满花的树，白中透着淡紫，一时莫名地喜欢，连呼吸也要屏住了。那么美，美得超凡脱俗，美得缤纷盛大——千朵万朵压枝低。人说，那是楸树。

我情不自禁就加快了脚步，越来越近了。那花是一簇簇的，相拥而生，花形如喇叭，中间是粉紫的花心，花瓣边缘似裙裾的花边一样略有卷曲。那一个个小喇叭，是在为美丽的春天吹响吗？春天莅临，各种花赶趟似地开，花开如锦，处处花香，在各种频繁花事中，楸树却不动声色。当荼蘼也要开尽时，仿佛也只一夜之间，楸树竟一下子满树繁花，那些青翠的树叶也被这层层叠叠的花遮盖了，远远望去，如云似霞。

宋代《埤雅》中写道：“楸，美木也，茎干乔耸凌云，高华可爱。”这么美的树，却不是徒有其表，因其材质优良，有材貌双全的“木王”和“黄金树”之称，又有“南檀北楸”之美誉。

古人曾种楸树于路旁，故又称其为“长楸”，不知道彼时为何常植楸于道，也许因其繁花似锦吧？古诗曾赞楸花“楸英独步媚，淡紫相参差”“淡薄已无俗”，的确，楸花之美，独步群花，其美却不是大红大紫的明艳媚人，而是淡薄脱俗的清丽之媚。“淡紫相参差”地只管一蓬蓬地开，满目皆是，但人看了，也不觉得挤挤挨挨地直逼人眼，反倒觉得有种天真烂漫的可爱，仿佛无数孩儿面正无邪地冲你笑。四五月份，人们踏青陌上，若远远看到一棵楸树开着紫白的花无语凝立，那多像一幅静美的画啊，又像谁在温柔以待。一路行去，一路繁花，旅途的风尘也会被涤荡一空吧？长长的路，慢慢地走，尽可享春风丽日与繁花，原来，仅是简单地活着，也有多么淳朴的诗意与美丽。春日，人们会寻芳水滨或“绮陌”，其实，单是“长楸走马”，若有楸花盈眸，就尽可勒马停缰或缓辔而行，至于还能不能寻得别样芳华，已不重要了。毕竟，已看过这般令人惊艳的楸花，也算不虚此行吧？

因楸花之美，当然会博得文人墨客的偏爱。陆游说：“吾庐多美荫，最茂楸与梧。”韩愈诗云：“庭楸止五株，共生十步间。”宋代白玉蟾则直言“恋松楸，爱莲菊”……

楸花为紫色，有“紫气东来”之意。北京故宫里的一棵楸树还曾引得乾隆题词：“清风明月无尽藏，长楸古柏是佳朋。”但寻常民间种楸树，一为其“千年柏，万年杉，不如楸树一枝桠”的材质之美；二为其可疗疾治病。据说楸花有清热解毒、利湿消肿、凉血止痛的功效，可冶牙痛、疮毒、痢疾、咽喉痛等。而楸花若配鸡蛋、韭菜，还能做出美味可口的汤。因而，楸花盛开时，人们总纷纷采摘。

这么美的楸花，每逢花开，也曾引古人伤春之叹：“因见楸花忆去春”“长楸宫草几回春”“回首松楸又几春”……但来者来，去者去，花自落，水自流，月亮自圆缺，悲伤哀叹又能奈何？不如淡然从容，所以，楸花一年年兀自开着，也兀自美着。

■心灵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