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剑无锋

2009年12月20日，70岁的父亲去世了。他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也没有留下什么鸿篇巨著，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用一生辛劳阐释了几千年来中国普通劳动者的优秀品质。

父亲一生坎坷。1940年，他出生于县城里的一个手工业主家庭，兄弟众多，生活贫困。抗日战争后期日本飞机轰炸县城，家里的房子又毁于战火，更让一家人的生活雪上加霜，所以父亲的童年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的。幼年的父亲体弱多病，但意志坚强，学业优秀。高中毕业时，正赶上“大跃进”运动，父亲随大伯一家和小叔一起被下放到农村，成为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在这里遇到了小他两岁的母亲并成了家。当时，全靠姥爷家的帮助，才勉强度日。

父亲乐观向上。从小没干过农活的父亲虽身小力薄，但他坚持一点点学习，后来，摇耧播种、扬场打麦也样样精通。在我的记忆里，在几所乡村小学代过课的父亲是农民，但又不同于农民，他总会闲时看书读报。我记得有一本《青春之歌》，他不知读了多少遍，闲暇时，他总给我讲主人公林道静的故事。农村贫困单调枯燥的劳作生活，也并没有让父亲意志消沉。记得一个冬天的下午，乌云密布，北风呼啸，下着小雪，父亲做了一面小鼓，他用筷子有节奏地敲击，口里吟诵着毛主席的《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我也学父亲的样子击打小鼓，竟忘了饥饿和寒冷。

父亲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字。他常代左邻右舍写书信或为生产队写标语。快过年时，他总是提前买很多红纸，准备好笔墨，为邻居们写春联，有时一直写到掌灯时分。父亲擅长用脚踏琴，吹笛子更是整个大队都闻名。大约在1972年，大队自己建了一所小学，父亲便当了民办教师，这一干就是二十年。恢复高考几年后，国家允许民办教师参加转正考试，父亲抓着机遇考上了公办教师，命运之神终于眷顾了父亲。

父亲一生爱学习，重教育。无论家庭如何困难，对我们兄弟仨的学业从没有放弃，父亲认为，多读书干啥都有用，总会有有用的那一天。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土地承包到户后，父亲一边教书，一边帮助母亲种地。那时虽然很苦很累，但父亲是快乐的，因为生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有了希望。我们兄弟仨先后考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生子，父亲也退休了，开始了人生难得的一段闲暇时光。他每天还像上班时那样，吃罢饭去老年活动中心打打乒乓球、打门球。

父亲说，世间很多事不能只看表象。父亲还告诫说，凡事要想得开，放得下，顺自然，不强求。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过农历十月，一场寒流滚滚而来，冻雨夹着雪粒持续了两天，路边的绿化树都被压弯了，有的甚至出现了倒伏。父亲最终没有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