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辛

腊八这天，在我的老家是不吃腊八粥的，我们吃腊八米饭。

腊八米饭里有青豆、黄豆、花生米、核桃仁、红枣、柿饼，蒸出来热气腾腾、香甜香甜的。照例，还要炒上一锅好菜——小时候我们农村炒菜是不论盘的，都是炒上半锅一锅的，吃时往碗里夹上几筷子——所谓好菜，也不过是白菜炒肉丝这类，有肉吃就不错了。

于是，腊八的早上，我们把甜的咸的荤的素的掺和到一起，热热乎乎吃饱了，高高兴兴上学去。

腊八米饭必须多做，不能一顿吃完，要留上一两碗。冬天冷，也放不坏，每天要在新做的饭里掺上点腊八米饭，一直吃到过年。为什么这么做我忘记了，大约还是祈求来年生活富足的美好念想吧。

要吃腊八米饭，腊月初七就得开始准备原料。正好我们村逢单日有集市，入了腊月更是单双日不分，天天有集，买东西很方便。从初七开始，核桃呀柿饼呀红枣呀，就开始勾引我和弟弟的馋虫。妈妈从不会让我和弟弟放开肚皮吃，每样东西捏给我们一个两个，说是解馋，其实是引馋！吃完再想要，妈妈就不给了，说吃完了就没法做饭了。

她把它们都藏起来，我和弟弟就满屋找。我们熟知妈妈藏零食的地点，无非是衣柜最高层、屋子里的挂钩上、碗柜最高层、电视柜最底层……偶尔她藏得特别隐蔽，我找不到也就算了。弟弟比我有耐心，我老说他长了狗鼻子，不管妈妈把东西藏在哪儿他都能找出来。通常我还得端着做姐姐的架子威胁他说不能偷吃，不然我去告诉妈妈，于是他就热切地邀请我做同谋，我的清高在他的“赃物”面前常常轰然崩塌。

那时候我不喜欢吃核桃，觉得太苦，但是我喜欢把核桃夹在门缝后轻轻挤破后的“咔”的声音，然后掰开外壳，尽量完整地拿出核桃肉来。我还喜欢吃柿饼，柿饼的白霜很漂亮，咬开后果肉是金黄的胶质，看上去很诱人，味道更是清甜无比。可是一旦把柿饼掺在米饭里蒸熟了再吃，便韵味全无！甜倒还是甜的，那股凉劲儿没了，反添了涩。真是一个失败的例子。

我小时候一直都很期待过腊八，觉得那已经是丰盛得不得了的日子。上了初中以后，我要住校，还得在学校食堂吃饭。记得初中一年级时的那个腊八，我坐在教室里正为吃不到妈妈做的腊八饭而郁闷，谁知刚吃了两口米饭就听到有人叫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妈妈，她用一个专门买的“饭桶”装了满满一桶腊八米饭和炒的肉菜，送来给我吃。于是，腊八节那天，我还是吃到了丰盛的腊八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