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伟

农历牛年就要到了，我又想起了童年的那头小牛……

牛在过去的农村是农民重要的帮手，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牛。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和牛有一段不解之缘。

那是34年前，当时我只有十岁。哥哥忙于上学，姐姐年龄比较大，家里没有玩伴，我感到孤单。正在这时，家里的母牛产下了一头小牛犊，很可爱，就成了我的玩伴。牛白天拴在外面，晚上才被牵回来。母牛被拴在树桩上，当时，村里有很多小牛犊，为了便于分辨，父亲特意在小牛犊颈上挂了一个红线圈作为标记。小牛可以到处跑，跑累了就回来歇歇。当时我有一项任务，就是下午放学后找牛犊，因为牛犊就像小孩一样贪玩成性，不愿回家。我常常回想起下午放学后到处找小牛的情景：初秋的乡村，树叶微黄，即将落山的太阳火红一团，从树叶的间隙里照射下来，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暗红，我拿着皮鞭四处寻找。小牛去的地方不固定，有时候是在一块空地上，有时候是在小河边，有时候是在野花丛中。有一次，我放学回家，村里村外都找遍了，但还是没找到，那时天已经黑了，全家人都很着急，最后在一处废弃的院落中找到了它。时间长了，我和小牛熟悉了，它好像能听得懂我的话语，找它时就很容易了，只要吆喝一声，它就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

小牛很聪明，如果老牛下地干活，没在家，它就卧在旁边的空地上，等老牛回来。老牛回来时，它马上站起来，摇着尾巴向老牛跑去。我经常在吃过晚饭后去找小牛玩，和它说说话，而它从不乱动，总是安静地卧着听我说。小牛有时用舌头舔我的手，表示对我的欢迎。它的舌头就像刷子一样，很干涩，让人不舒服。夏日的午后，我领着它到小河边玩，静静的河边水草肥美，小牛吃个不停，吃饱了它会卧在树下休息一会，然后站起来和我一起捉蜻蜓。当然，它是捉不到的，有时，看着它急匆匆飞奔而去又一无所获的样子，我常忍不住发笑。

不幸的事也时有发生。有一次，我找到它时，发现它的尾巴上血淋淋的，有很深一道口子，明显是利刃划过的痕迹。它看起来很难受，走路很慢，尾巴不敢动一下。我看着很心疼，估计是它在外边偷吃别人家的花生苗或红薯秧了，被田地的主人用铁锨拍了一下。回到家，母亲从兽医那儿买来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小牛的伤口处。老牛也很难过，我看见老牛眼眶里有几滴眼泪，并发出呜呜的声音。老牛哭了，母子连心，动物也是如此。那天晚饭后，我照例找小牛玩，一边抚摸着它柔顺的茸毛，一边轻轻地对它说：“小牛啊，你以后要注意，不要吃别人家的东西，否则会受到伤害。”它用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听明白了，冲我摇摇耳朵。在母亲和我的精心调理下，小牛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伤口逐渐愈合，又到处跑开了，我们又恢复了以前的欢乐。

但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小牛被卖了！卖牛的事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父母怕我舍不得，所以没对我说。那天放学后，我回到家，家里有很多人，他们在说着什么，一看我回来了，他们突然不再说了。当我像往常一样提起皮鞭出去找小牛时，父亲说：“不用找了，已经把它卖了。”我禁不住大哭起来，我的伙伴、朋友，难道就这样没有了？我一边哭一边骂买牛的人，是他让我失去了最亲爱的朋友。大家见我哭得厉害，纷纷劝我。那天晚饭我吃得很少，一直在抽泣，到晚上十点多还没睡着。父母看我太难过，生怕有什么事，就商量不再卖牛，去经纪人家牵回来。我一听有了精神，从床上跳下来，非要和父亲一起去。父亲领着我，打着手电筒，冒着的严寒，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里多地，才找到经纪人家。但我们还是去晚了，就在半小时前，小牛已经被装车运走了，听说是运到河北。我唯一的收获，是看到了掉在地上，曾经套在小牛脖子上的红线绳，我把它捡起来拿回家，保存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每逢见到牛，我就想起那头小牛，想起那位特殊的朋友，想起那段难以忘怀的欢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