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安小悠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记载:“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所谓蛰虫,是冬藏于土、不饮不食、沉眠而卧的小虫,故惊蛰则是春雷一声将其惊醒,共赴一场春事。在所有节气中,唯惊蛰具振聋发聩之势,仿若“力拔山兮气盖世”,又似“乳虎啸谷,百兽震惶”,是君,是王,号令整个春天。
一阵催花雨,数声惊蛰雷。苇岸在《大地上的事情》里说过一句,惊蛰“就像一个乡村客店老板凌晨轻摇他的诸事在身的客人:客官,醒醒,天亮了,该上路了”。所有的蛰虫都睡眼蒙眬,像清晨赖床的孩子,明明已经醒来,却不肯起来。我蹲下身来,对着已经松软的土地,轻轻地说:“已经睡了整整一个冬天,赶快起来。”
蚯蚓已在翻动春泥,滚出一堆堆的小泥丘,像在排布什么了不得的阵仗;三五成群的蚂蚁顺着老树爬上树梢,一只蚂蚁是一个文字,在枝头书写春天的诗行;还有蝴蝶、蜜蜂,不知它们是从哪里出来的,逐着花香,整天在眼前飞着、闹着。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很想对春花说:“请你们多开两日,花儿就要迷人眼!”很想对青草说:“请你们长慢些,马儿还要驰骋!”很想对空中飞翔的燕子说:“请对刚刚出土的小虫嘴下留情,万物共享一片春光!”倚树吹风,我在三月想起童年的往事,如春雨淋漓,既有一种轻柔的温馨,亦有一种淡淡的哀愁。
立春势小,雨水力单,春天要到惊蛰才算坐稳了它的江山。“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在风里招摇的麦苗,是这春日的半壁江山。春天的麦苗在五月甩出金色的箭镞,射向天空,每一颗麦粒中都饱含农人的汗滴。“惊蛰春雷响,农夫闲转忙。”母亲扛起锄头下地,顺着田垄,她双臂起伏,为麦苗松土除草。“麦苗锄三遍,等着吃白面。”母亲在锄地的时候总是这样说。我跟在母亲身后,把荠菜拾进竹篮……
惊蛰过,暖和和。春天势如破竹,紫陌红尘拂面来,一年最美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