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贾 鹤

昨晚梦见奶奶，这是她去世四年后我第一次梦见她。梦里是熙攘的闹市，她走在人群里，我认出她的模样，头发花白，发福的红脸膛，还是她去世前的样子。

对奶奶的感情似乎没有想象中深厚。我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逢年过节才回去见一面，说话也不过是照例的寒暄。虽说血浓于水，但亲情还是在这有限的相见中日渐有了隔阂。但血缘毕竟又是最深刻的牵系，每次回去看到她的面容，听到她说“俺鹤鹤回来了，在家多住几天吧”，我心中自然涌出无限亲切。

小时候奶奶照看过我一段时间。印象中，她睡觉打呼噜声音很响，父亲曾开玩笑说不能让奶奶去看场院，震天的打呼噜声会让人有恃无恐。奶奶很爱干净，保持着早晚刷牙的习惯，比村里很多老人讲究。她做饭精细，即便一块儿咸菜也会切成细丝，拌上细碎的小葱，滴上几滴香油装进盘中。这让我印象很深刻，也让我对“食不厌精”有了最初理解。让我印象更深刻的还有奶奶煎的小鱼。她将从河里钓上来的一拃长的小鱼简单清洗一下后，撒上盐、五香粉，在鏊子上煎得两面焦黄，常常让我吃得齿颊留香。

奶奶爱打麻将，老家院里经常摆着麻将桌。奶奶的晚年时光大多消耗在麻将桌上，我学会打麻将还是源于奶奶。在老家的夜晚，吃过饭，奶奶看我和堂弟大眼瞪小眼，就摆开麻将桌教我俩打麻将，给我们讲打牌的规则，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儿在昏黄的灯光下玩得不亦乐乎。麻将给奶奶带来了快乐，也带来健康隐患。在家人的劝说下，她才不再打麻将了。

奶奶养了好几只猫。每次我回老家，总会看到猫卧在椅子下面，懒洋洋的，有时出其不意地“喵呜”一声，像是显示它的存在。听大姑说，奶奶照顾猫很舍得喂东西，赶上母猫生小猫，还照顾它坐月子，每天一个鸡蛋伺候着。我想，奶奶是把猫当成了家里的一员，在孙男娣女越走越远的时候，她独守着老屋经年累月的冷清，只有猫能带给她安慰。这是老家的生活，时光缓慢，老人和猫安宁老去。

奶奶八十九岁那年去世。她去世后，我再没回过老家。如今的老家，大姑住着，宅子不至于荒废，不过院子里再没有老人步履蹒跚地侍弄菜园，屋里的太师椅上也再没有人终日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老家的时间依然缓慢宁静，只是我生命中的那个人，再也不会站起身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