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梁

五月的天空澄澈、洁净。云儿躲得远远的，似乎不忍打搅蓝天的安宁。如果你长久凝望天空，会感觉自己像沉入碧海中一样，心中只剩下一片宁静。无垠的碧空，荡涤着久积的尘埃。人的胸怀也像五月的天空一样，宽广畅达，无所挂碍。

五月的天空，过滤掉多年尘世辗转的悲欢，回归最简单的初心。幼时，每到五月，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丝浅浅的喜悦。晨曦照进农家小院时，母亲抬头望望天空说：“今天的天儿真好。瞧，天蓝得没有一丝云！”我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看到蓝天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清亮。母亲说：“走，咱去‘点’花生！”这个时节适合种花生，我们叫“点”花生。这种说法特别形象，农人把花生种子一粒粒用手指点到田里，所以叫“点”花生。

五月的天空下，微风荡漾，正是草木生长的旺盛时期。田野里绿意浓浓，野花点缀其间，蜂蝶四处飞舞，鸟儿掠过麦田。母亲用锄头在花生地里刨坑，我跟在她的身后“点”花生。花生种子是提前用药水泡好的，我捏起一粒，轻轻“点”进坑里。这样连续几次后，我感觉自己的动作越来越熟练——用手指捏起花生，弯腰，再准确地把花生“点”到坑里，最后顺势将坑踩平，花生便种好了。我的动作娴熟，慢慢找到了一种劳动的节奏感，好像有韵律一样——这是母亲教给我的本领，也是农家孩子悟性使然。五月的天空下，一切安静如画。“现在‘点’花生，到了中秋节就可以吃了。”与母亲坐在田埂上休息时，她这样说。那时我便觉得，五月种下去的是希望。

五月的天空碧蓝，我和母亲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我嚼着一棵甜津津的青草，仰望着天空问母亲：“天为什么这么蓝呢？”以母亲所学的知识，她是无法回答我的问题的。于是她从另一个角度回答：“因为现在是五月嘛，其他季节的天空可不是这么蓝。冬天的天灰蒙蒙的，秋天满天都是云彩，现在才是最好的时候呢！”我大声背起了课本里的句子：“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母亲听了，有些神往地说：“万里无云，不知道万里外的天空跟咱们这里是不是一样……”母子两人在五月的田野里进行着一场自由而诗意的对话。我想象着，有一天一定要去万里之外的世界看一看，看看那里五月的天空。

多年来，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地方的天空。可是，我仍然觉得故乡五月的天空是最美的。故乡的五月，天空依旧湛蓝，微风依旧……我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