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南

因平时疏于照管，阳台上大大小小的植物都长得不那么茂盛。春夏之交，多肉植物会从胖乎乎的植株中央抽出一支支花箭，箭头上开了几朵星状的白色小花。之前为了不消耗植株，破坏造型，我都提前把花箭掐掉。不承想，它的花朵竟有一种灵动之美。月光下，多肉宛若精灵，头顶如花的星星，仿佛就要醒来。初夏的夜风轻轻柔柔地吹着，吹开了一朵花的笑脸，吹落了另一朵花的凋零。

一直觉得，花是植物的眼睛，像合欢、夕颜、木槿……都是朝开暮合，像万千生灵一样。两丛吊兰绿瀑般从花架上垂下，小小的花儿沿着数枝花薹静静地开着，风摇摇，花晃晃，像青葱的美人频频回首时颤动的步摇。世界因花而烂漫，那么在花的眼中，这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阳台的一角种了一株银星海棠，最初把它栽进花盆时只有小小的几片叶子，而今枝干像竹子一样朝上长，几近触到天花板。枝上又生枝，根处亦萌新芽，如藤如树，一簇一簇的花束倒垂下来。红心形的花苞不宜久久凝视，容易让人幻想那凋零了满地的情人的心。盛开后瓣如蝶翅、翩然若飞，花蕊金黄、花瓣粉白，在阳光下闪现别样的华彩，有倾城之美。也亏了海棠无香，否则色香俱佳，那它得美成什么样子！

午后坐在阳台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到身上，有一种温润的暖意，能从身上暖到心底。我闭上眼睛，把自己伪装成一株植物，俯身或者昂首。如此，生活无形的鞭绳再也抽不到我的身上，它再也不能举着奋斗的大旗催迫我上进了。我在一株植物的躯壳里体味到了久违的清澈、纯真，还有轻盈。撕掉人前的伪装，安静地做我自己，不负岁月所赠，不负四季所托，就这样专心长我的叶子，专心开我的花，专心结我的种子……

茉莉也开了，浅浅的花瓣，像初夏撑开的一把小伞。我看着这小小的茉莉花，茉莉花也看着我。在花前，花香抚慰心灵，所有的伤害都被治愈了。就像小王子在他的星球上守护他的玫瑰花，人和草木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彼此治愈。

突然，想和花签一份契约——活着时彼此守望和相爱，从日月间，到尘埃里；死去后魂魄化蝶、化风、化雨，肉身变成肥料。要遵守契约，要对花诚实。我的眼里装得下自然界万千的花，万千的花里都有我的守望。在这一方小小的阳台上，花一朵一朵地开着，光阴一格一格地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