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甫君 李祥君
母亲1928年7月3日出生在太行山深处。那里山高路险、坡陡沟深,石多土少、植被稀疏,土质保墒性能差,“十年九旱”是它的真实写照。
嫁给了同样家在太行山深处的父亲后,母亲一共生育了我们兄弟姐妹10人,如同一根坠着绵绵瓜瓞的老藤一样,不停地提供和输送营养给子女。她年年上山劳作、月月下地垦殖、天天田间稼穑,从石缝中播撒五谷,从旮旯中耕种杂粮,从土中刨食供子女吃喝。
春天,母亲到野外采集玉米菜、灰灰菜、马齿苋等野菜,爬树捋榆树、槐树、杨树等树的叶子。夏天,她到山坳捋黑叶,到山上薅山韭菜。秋天,母亲捋红薯叶、扁豆叶;秋罢,她做酸酱菜、炒面。冬天,母亲用铁丝从石缝里掏老柿叶、老桐叶、老楸叶等下锅。
老家山上有一种生长在山谷底的野菜,可食用,俗名黑叶。黑叶,宿根,灌木,半米高,一丛一丛的。母亲每年都要去捋几次黑叶。她每次回家之后都会在室内选择一片空地,把装在布袋里发热的黑叶掏出,摊在地上散热,然后精心剔除杂质,上锅清蒸,按清洗、装缸、压瓷实、续水的工序,最后在顶端放上鹅卵石,泡上半月就可以食用了。
漫山遍野的山韭菜生长期为春、夏和秋三季,夏秋为旺季。母亲经常挎着荆篮上山薅山韭菜,腌制成咸菜。母亲剔除山韭菜中的杂草和烂叶,清洗干净,捞到篦上晾干。将大籽盐捣碎,山韭菜在案板上切碎置入砂锅或缸内,然后按照一层山韭菜一层盐的程序装填。我家每年都要腌制一大砂锅或一缸山韭菜,一直吃到来年四五月份。打开锅盖或缸盖,一股山韭菜香味扑面而来,瞬间香气弥漫满屋。人人端一碗粥,喝一口稀饭夹一口咸菜,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老家还有一种低矮的植物,土名叫酸不姜(音)。酸不姜芽是天然的酸菜,比四川的酸菜要好吃得多。母亲从山上采来酸不姜芽,做汤面条。下面后,放酸不姜芽,再滴些香油提鲜,味道鲜美,爽口开胃。
金秋十月,太行山区到了卸柿的季节,家家户户忙着制作炒面。母亲手拿挠钩,担着箩头,上山卸柿。回家后,她挑选部分囫囵柿用来切柿瓣、挂柿串,剩余的红柿、崩柿(受损柿子)用来搓柿糠。母亲将柿子先在石碾上碾碎,用粗糠搅拌均匀,用水桶担到石板上摊开,等到晾晒干了以后在石磨上研磨成粉末再用细箩一遍一遍过筛子,经过繁杂工序终于形成炒面。
在山上居住时,我家从来没有到供销社买过醋,都是母亲制作的柿子醋。秋后,她把一个大坛子洗净、空干,放满满一大坛子柿子,用蜡密封起来。春节,打开坛盖,一股醋香扑面而来。这种柿子醋味道醇正,是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那一层薄薄的、透明的醋衣非常鲜美爽口。
秋罢,山民用白萝卜缨做酸酱菜,这是一道风景。母亲把白萝卜缨剁下,剔除烂叶,在院子里晾晒两三天,等到半湿不干时续水上锅,烧火煮沞;出锅后捞到大号箩头里,担到河边精心清洗;洗净后,将萝卜缨剁碎逐层装缸,用擀杖捣瓷实,铺荆片,压鹅卵石,盖缸盖,经半月发酵就可以食用了。
老家种的小麻子全身都是宝。秋后,小麻子秆晾干晒透,投到河里叫沤麻;皮剥下来就是麻,可以搓麻绳。麻籽可以榨油。麻秆可以烧锅,也可以照明。秋后,母亲把收获来的麻籽脱粒、淘净、炒熟,在石碾上碾,上锅清煮,边烧锅边撇油。经过繁杂工序,小麻油制作完成。小麻油是一种上等的油料,味道醇正,色泽鲜亮。它是山区老百姓炒菜、烙馍、摊煎饼、炸油条的重要油料。
母亲调剂全家人的生活,全凭自己心灵手巧。她想方设法把伙食安排得丰富一些,尽量把饭菜做得可口一些,吃起来有滋有味一些。就这样,母亲把我们10个兄弟姐妹养大成人。
母亲离开已有28个年头了,谨以此文表达我们对她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