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迟

在过去，相对于我现在工作的城市，我的老家被俗称“老东乡”，字里行间含有“偏僻”“贫穷”的意思。那时候，普通农家的孩子都习惯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大”。

俺大已经离开我们13个年头了。他身材中等，略瘦，看上去不够强壮，却是俺家最壮的劳力。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到秋收之后，生产队会抽人到几十里或上百里外的河道、水库当民工，俺大为了给家里多挣些工分总是踊跃参加。记得有一年，俺大到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修水库，直到深冬也不见回来。有天晚上，我扬起脸皱着眉头问娘：“俺大咋还不回来啊？”娘笑着安慰我说：“恁大快回来了。”我等啊等啊，终于有一天下午，我放学刚一踏进家门，便听见俺大叫我的名字，又叫了我的两个弟弟。他蹲下身子，把我们仨紧紧地搂在他怀里，然后用他那长满老茧的大手从棉袄兜里掏出印有蓝色方格的手绢，一层一层地展开——原来是一个白面蒸馍！顿时，我们都馋得直流口水。俺大把这个白面蒸馍平均掰成了三小块儿，分别放到了我们手里。俺娘在一旁笑着说：“恁大修水库完工了，这馍是他省下来的。”我抬头看父亲，他显得更瘦了。我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那是我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白面馍，它让我朦胧地懂得了什么叫父爱。

后来，大姐当上了村里的民办教师，二姐为帮家里提前辍学，我考上大学后参加了工作，家里的境况一年比一年好。有一次，我回到老家时，俺大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好好上班，做个正直的人，不该拿的一分一厘都不要拿！”

父亲是一个农民，他老人家用最真诚、最朴实的话语一直激励我做一个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