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宋守业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大都知道“夯”，那是建房造屋前用于打地基的物件。“夯”大都由石头做成，所以又称石夯。虽然也有铁铸的“夯”，但不多见。打夯时，你总能看到石夯伴着号子声被高高抛起再重重落下，循环往复，将房屋地基夯个平平实实。

那时，盖房子对农村人来说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大多在初春或者秋忙之后进行。一来那时农活较少、泥瓦匠好找，二来雨少天干、便于盖房。盖房的首要环节就是打夯建地基，关系到房屋能否历经久年。所以，盖房子都必须把地基夯实。

房子动工的当天，主人家会把技术水平较高的泥瓦匠请去，根据宅基地大小设计出应建的房间，并在那些房间的四角和交界处各钉上一根木楔，木楔与木楔之间拉一条细线，再顺着细线撒上白灰。之后，就顺着白灰显示的位置，用铁锹挖出一米来宽、半米深浅的地槽，这就是拟盖房子的地基处。接着，就要在地基处打夯了，这可是盖房子的重头戏。

过去，村里有人盖房子时，左邻右舍的人都会来帮忙。尤其是打夯那天，街坊邻居会放下自己家里的事情前往盖房子的人家帮忙。年轻的，抬夯、打夯；年长的，助威、铲土。有时来的人很多，经常是一帮人打夯，一帮人在旁边等待，轮流上岗。

打夯是要合理分工的。一般是两人扶夯，四人或六人握绳抬夯。扶夯的两个人中，一人是专管夯的方向和落点，叫引夯人；另一人的主要任务是喊号子。喊号人是打夯的关键人物，被称作夯头。之所以说他是关键人物，是因为打夯时的号子就是号令。当时，民间还有打夯不喊号子是打“哑巴夯”一说。老辈人说，要是打“哑巴夯”，抬夯人会憋伤身子，非得吼几声才可呢！尤其是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时候，那就更需要大声吼一番。

打夯一旦开始，夯头会深吸一口气，扬起脖子喊：“老少爷们哪。”接着，握绳抬夯人就齐声应和：“我们来了哟。”

夯头：“咱们夯起来了呦！”

随后你再看那些抬夯人，个个筋骨暴突，夯绳紧绷，精神抖擞，声震天地齐声呼应：“都听你的哟。”

“高高抬起呀，稳稳砸下呀！”

“稳稳砸下呀，哎嗨哎嗨哟！”

“一家盖房呀，大家帮忙呀！”

“大家帮忙呀！哎嗨哎嗨哟！”

“夯好地基呀！”

“夯好地基呀，哎嗨哎嗨哟！”

“一定用劲呀！”

“一定用劲呀，哎嗨哎嗨哟！”

夯落下的时候，为防止倒歪或砸脚，抬夯人在松手的同时，都会退后一步。就这样一唱一和，节奏鲜明，强音不断，夯高过顶，气势恢宏。随着一阵阵“咚咚”声，石夯准确砸在地基上，夯印排排，地面震颤。

发现抬夯人用力不均把夯抬歪时，眼观六路的夯头会喊道：“南边歪半夯呀！”大家一听，下一夯就主动往北抬一些。若该拐弯时，夯头会喊道：“大家往东砸呀！”随着一声“哎嗨哎嗨哟”，抬夯人自然就会向东拐了。若见哪个人有点儿偷懒，一声“某某要使劲呀”，点到为止，偷懒的人马上就会用力抬夯。

等到抬夯人的劲儿头彻底拧一块儿了，夯头还会不断变换号子的内容呢。有时是欢乐号子，如放声高歌；有时是较劲号子，像电闪雷鸣。无论是哪种号子，都能让喊者动情、听者奋进，就连轮班歇息的人也会支起耳朵倾听。

更让人难忘的是打夯竞赛的场面。那一般是主家盖房子面积比较大，为尽快把房子盖起来，就需要几架石夯同时砸地基。一架石夯可以不紧不慢由着性子砸，而几架石夯同时砸地基时，就有点儿竞赛的意味了。远远望去，几十个人、几架大石夯，分别组成不同的夯队，由不同的夯头带着，很是威武雄壮。随着各队的夯头一声大喊，再听那此起彼伏的打夯号子，好似大海中的怒涛一样，穿透狭窄的街巷，滚向空旷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