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 信

我想把“浪漫”二字贴在嘉兴的门楣上，不知道它是否同意呢？

这是一个外乡人对一座城市的认可。在嘉兴小住之后，我搜肠刮肚地想找一个贴切的词语送给它，反复比较，觉得还是“浪漫”二字最好。

在嘉兴火车站，我一出站就看到了有轨电车。在我的印象中，这种20世纪初流行于大都市的交通工具早已被现代化浪潮所淘汰。在文化旅游业日盛的当下，一些城市恢复一两条有轨电车是作为历史遗迹用来衬托新的时尚生活的。这里的有轨电车不是被恢复，而是以新生的姿态被纳入城市规划和交通系统，成为独特的现代出行方式，是城市大交通的脊柱。

从嘉兴火车站坐车到纺工路烟雨路站下车，舒缓的节奏、变换的景致，我体验着一种新鲜的浪漫。

嘉兴具备江南城市共有的特色，湖泊星罗棋布，水网纵横交错。但这里的水承载了京杭大运河千里奔波而来的北方方言，渗透了海盐塘百里逆袭的东海韵味，更沉淀了太湖亘古不变的温婉柔媚。最懂嘉兴的当然是嘉兴人。他们用花红柳绿和莺歌燕舞装扮了城市的灵秀、慰藉了月河的苍老、映照了白云的自在、陪伴了烟雨的迷蒙。宽阔整齐、舒朗柔和的城市规划让人心中平添了几分轻松愉悦。

两天时间里，我乘坐了四次网约车。四位师傅都是嘉兴人，一位老成持重，三位热情健谈。他们的表达方式虽然不同，言语中对家乡的赞叹却是相同的。生态宜居让这里的人们滋长了一种惬意、一种舒适。他们说，现代大都市像高速旋转的陀螺，生活节奏太快了。嘉兴处于沪杭两大经济体的中间位置，这里的慢生活为大都市人休闲减压提供了好去处。

美食是一个城市最本真的记录。了解一座城市，就从品尝它的各类食物开始吧。嘉兴美食以粽子、船菜、卤味、糕点为代表，品类繁多、琳琅满目。单是反复念叨那些老字号，就能让你的味蕾有无限的遐想。五芳斋、陆稿荐、邹大鲜、种福堂……怎么就起了这样的名字呢？又是什么人想到这些文字的呢？像一层五彩的纱覆着传家的珍宝，神秘而梦幻。徜徉在月河老街，我试图寻找答案，但随机品尝之后依然扑朔迷离。

老街尽头，有两家门店的布局让我愕然。一家是专营蒙古牛羊肉的烤肉店，另一家是对面的嘉禾小厨娘。一个来自辽阔草原的蒙古大汉，一个唱着吴侬软语的江南女子，分立于老街两厢，是同行冤家的对阵，还是有缘千里的互补呢？

我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参观了嘉兴博物馆。因为文物外展，很遗憾没能看到那个让嘉兴人引以为傲的古菱。有时候，没有见到也是一种缘，一种相思不可得、牵念却依然的缘。一个无角的菱，在马家浜沉睡6000多年，一定会有缤纷的梦想。它的出土给一座城市带来无限欢欣。这古老与现代的相逢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纯属偶然？

告别之前，我要仔细地欣赏嘉兴火车站这个新时代的设计杰作。地面上是开阔的绿地，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妇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正手拉着手在草坪上玩。他们像跳跃的音符，为这个大胆而神奇的作品做着生动的注解。地下部分才是火车站全部功能的集合，技术和艺术在这里完美融汇，构成它外观骨架的是七座以玉玦为原型的现代建筑。玉玦是我国新石器时代的一类重要玉器，见证了距今5000年的先民曾经创造的灿烂文明。

在北上的高速列车上，我又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南湖红船。如果时空可以浓缩，这岂不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浪漫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