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景

一年四季，最不喜冬天。持续的风雪能把人身上的温暖搜刮得干干净净，让骨子里都透出冷意来。

记得幼时，每逢这个季节，母亲便常煮粥。煮粥用的材料除大米外，红薯、黄豆、花生、玉米这些杂粮全是自家地里种的。洗净放进大铁锅里，土灶膛内火焰熊熊，炊烟顺着烟囱升腾到屋顶，丝丝缕缕，飘散开来。有时候想去帮忙，母亲便会教点儿诀窍，比如待粥煮得黏稠冒泡时，用汤勺轻刮锅底搅动才不会粘锅。室外大雪封门，北风呼啸；室内一家人团坐在狭小灶房昏黄的灯光下，双手捧碗喝粥，就着盐巴姜丝腌成的萝卜条，周身俱暖。

遇到寒冷，母亲煮粥是用食物驱散凉意，而我煮粥则是因为懒。有次与同事闲聊时，她突然问：“晓景，你会做饭吗？”我大笑后告诉她，煎、炸、烹、炒这些稍复杂的厨艺我都不会，或者原来尚懂一二的现在也忘掉了。她想了一下说：“这些都不会，那就剩下炖煮啦。”是的，我只会炖汤煮粥了——将米、水齐入锅内，其他的交给时间。

我喜欢粥里有南瓜，不切丁，要大块状，这样吃起来才有软糯感；喜欢粥里放黑芝麻，先炒熟，再碾半碎，粥将好时下锅；还喜欢粥里放板栗，栗子的甜香和米粒的软糯在一起嚼时心里会泛起甜蜜……清晨煮粥一般要用去一个多小时。煮粥期间可以去跑个步，回来再煎个荷包蛋、焯几根青菜，粥也煮得刚刚好。

有个朋友原来很是寡言，但每每谈起吃食他就滔滔不绝，成为话痨。说他做的苹果汤如何好喝，选哪个地方的苹果、切成厚薄多少的片状、在水开时下锅将熟未熟时倒入勾好的芡粉……他说得眉飞色舞，我却觉得寡淡平常。事后想想，朋友这样子与我迷恋粥没什么区别。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道还魂饭——他的是苹果汤，我的是杂粮粥，别人的可能是水煮面或者什么菜吧。尽管别人看来普通，却能无声抚平疲惫的皱褶。

这两年偶有外出培训学习，我便不敢在酒店或街边吃粥，因为煮粥如填词，美粥更难得，只得选豆浆、米酒汤作为替代。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家里煮一锅粥吃，养养胃，也清清味蕾。母亲说，红枣、红糖、桂圆、小米都是补气血、养脾胃的材料，然而它们对我来说不只是强身健体，更是香气弥漫的甜口甜心。滴水成冰的寒冬，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时，捧一碗浓稠的、琥珀色的甜粥喝下，身心舒爽——这便是灶前笑问粥可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