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丹

我钟情于花，然而细数之下，真正了解的却寥寥无几。这恰似我的微信好友列表，看上去密密麻麻，时常联系的不过数人。

尘世繁华，喧闹不已；繁花似锦，令人目眩。能有几人相伴、几朵花相依，便足以慰藉这漫漫人生路。

春日的餐桌上，绿纹白瓷花瓶里装着粉紫色蔷薇。几天前，它们还长在母亲家的院墙上，被我剪下带回家后，此刻正探着小脑袋朝我张望。它们轻柔地呼吸，与周围的空气交换着独属于春天的秘密。在这个平凡的春日清晨，在我争分夺秒解决早餐的间隙，丝丝缕缕的花朵香气沁入心脾。蔷薇总是簇拥群开，如同一群七嘴八舌的小姑娘，热热闹闹地赶赴春日盛会。因为花期短，所以开得格外尽兴。它们精心打扮、盛装出席、华丽退场，给赏花人留下一年的念想。

百合是气质高雅的淑女，裙裾蹁跹，芬芳馥郁却不扰人，懂分寸、有修养。我隔段时间就会买几枝，或放在客厅，或置于卧室。下班打开家门的一瞬间，它们就用清雅的香味拥抱我，帮我卸下满身疲倦。卧室里的百合花不需要太多，三两枝足矣，香气飘飘伴我入梦。梦里，不理纷扰，只闻花香。

与栀子花相识是在大学校园。每年四五月份，通往校图书馆的小路上，总能被它甜腻的香味扑个满怀。在繁茂的绿叶间，我寻到了那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很难想象，如此浓烈的芬芳竟来自于这样娇小的身躯。后来，我曾在写满青春离愁的歌里吟唱过它清澈的忧伤，在汪曾祺的文章里领教过它火爆的脾气和率真的个性。如今，它被我种在花盆里，陪我细数光阴。花开时节，我常回想起青涩的年华。平淡的生活因花香不再乏味。

有些花，虽不常伴左右，但我记得它们——绣球花，单听名字，便觉是为它量身定制，花团锦簇的样子甚是喜人；玫瑰花，虽不是我家常客，但在每个与爱有关的日子，它都不会缺席；油菜花田翻滚的黄色波浪是拍照的天然背景板，生动了每个瞬间；桂花的香气飘在秋风里，也沉醉在酒杯中、点缀在甜品上。桃花、杏花、樱花、梨花是同一季节出生的“姐妹”，若是在同一处出现，准让我难以分辨。

有些花，我知道它们的名字，却极少关注它们的样子。它们不如梅花、荷花被赋予高洁品质而争相称颂，不如牡丹名震京城艳压群芳。它们如同千千万万平凡渺小但认真生活的我们。袁枚诗中的苔花，怯生生地开在角落里，如同班里默默无闻的女学生，柔弱、内敛，但倔强。王维笔下的辛夷花该是一袭红衣的孤傲女子，清冷的外表下有一颗热烈的心。它在山中寂寞地开落，谱写一曲孤独的生命颂歌。

山花不知名，何必问芳菲。还有更多的花开在世界的角角落落，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不妨碍我喜欢它们、欣赏它们。它们是路边绿化带里被修剪得整齐划一、寂寂无闻的小花，浪漫了回家的路；它们是荒野中无人照料、野蛮生长的野花，与天地山川为伴、与清风明月对谈。它们中的某一些，曾在某个瞬间，与我的眼神交会，拼凑出我脑海中关于美的地图。

花香似故人。在这大千世界，我们步履匆匆，与无数人、无数花擦肩而过。或惊鸿一瞥，在心潮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或遥遥相望，最终归于平静。可那又有何妨？茫茫人海，能够相遇本就值得庆幸。若未能相逢，就让我们在彼此的春天里努力绽放、惊艳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