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德安
新房装修完毕,一些用不着的东西要被扔掉,其中,就有一盏未曾用过的煤油灯。
那是一盏带罩子的玻璃煤油灯,是妻子出嫁时的陪嫁品。它的形状颇有点像古人腰中系的酒葫芦,是流行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后期的照明工具。过去,我们这里的女子出嫁时,做舅父的都要为其置办脸盆、镜子、梳子、茶壶、灯具之类的物品作陪嫁,以显示舅父的身份。
我们是1976年结的婚,那时,全国大部分地区已经通了电,所以,这盏具有特殊意义的煤油灯就一直没有用过。
端起这盏灯,我审视了许久,最终没舍得扔掉,而是把它放到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我知道,它是一个时代的见证。
小时候,好多东西的前面都要加上一个“洋”字,如洋火(火柴)、洋油(煤油)、洋钉(铁钉)、洋布(布匹)等。那时,每到晚上,我家里就只有一盏昏暗的小油灯用来照明。那是小口陶瓷瓶子盛上煤油后,在其瓶口里放上一支灯芯而成,人们普遍叫这种煤油灯为“洋油灯”。这盏煤油灯被端来端去,从厨房到堂屋,又从外间到床头。那豆大的、昏黄色的光,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走动时还要用手护着微弱的灯火,否则,小股的气流就能把灯冲灭。
上小学时,每到晚上,我和母亲共用一盏灯,她纺花,我做作业或读书。纺车摇动时产生的微风,让灯火不住地摇曳,第二天清晨起来,我的两只鼻孔内都是满满的黑烟。即使这样,有煤油灯用来照明,已经比旧社会前进了一大步。听母亲讲,过去,她们点灯用的基本都是芝麻油,而大部分人家连吃油都成问题,更别说是点灯了。所以,用“黑灯瞎火”来形容旧社会的夜晚一点也不为过。
后来,又有了“马灯”和“汽灯”,也都是用煤油作燃料的灯具。马灯大部分用于生产队的烤烟房、饲养室等,它带有罩子,不怕风,且可以用手提着移动。只是这种灯比较费油,价格又昂贵,一般农户是不用的。至于“汽灯”,则是另一种特殊的灯具,也是当时比较先进的灯具,它的光亮度很强,只是需要有一定的气压来驱动供油系统,且操作复杂,只适合演出和夜间开会用。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家乡通了电,家家户户安上了电灯。尽管只是那么一盏灯,却照亮了天、照亮了地,照亮了漫漫长夜,照亮了新时代。
小小灯具的变迁,犹如管中窥豹,见证了新中国的发展变化。每当晚霞谢别天幕,我置身于静谧的星空下四处眺望,再也不是几只流萤划过天际,而是无数个村庄连在一起的万家灯火了。“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情景,在辛弃疾的笔下也许只是一种夸张和渲染,在这个时代,却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