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洁
我喜欢随意坐在一棵开花的树下读书,阳光温柔,轻风吹拂,淡淡的花影在书上摇曳,墨香伴着花香弥漫,有扑面而来的清冽和甘甜,那是让人心生酥软和眷恋的美好。这样的时光里,静怡安然,美好温暖。飘落的花瓣做了书签,放下书,任由心底思念的藤蔓恣意生长,长进清风,长向蓝天,长向任何一个想要到达的地方。
想到了故乡的田野。在那片土地上,这样的感觉无须找寻,出了门,漫山遍野都是各种各样的树,槐树、杏树、梨树……这些树在季节里变换着不同的姿态。若是春天,春盛一寸,花开多几分。杏花淡粉素雅,桃花娇艳柔美,梨花洁白如雪。不管是什么树,花开时都美得惊心动魄,仿若它们在严冬时的洗尽铅华,是梳理生命的脉络,是韬光养晦,只为此时尽情绽放。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明媚,轻风吹过,一树花朵轻歌曼舞,花影婆娑,清香阵阵,蜜蜂轻手轻脚地从这朵儿里钻出来,钻进那朵儿的怀抱,粘得满身金黄。拿一本书,随自己的心,想坐在哪棵树下就坐哪棵树下,人被那一树的花、那一树的香、那一树的美包裹着,心也会柔软温情起来。远处的田野上,隐约传来庄稼人有一声没一声的说话声、欢笑声、呼喊声,那是静谧里灵动的画面。花隙间,阳光像游动的鱼儿,闪着银光钻进来,在地上游来游去。一只花喜鹊“喳喳”叫着,从高大的梧桐树上飞起,擦过花枝,惊落的花瓣如蝶飞舞,几瓣舞到书间,几瓣栖息在我肩上,更多的花瓣落到游动的鱼儿身旁,香甜的空气里泛着涟漪。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奢侈的时光啊!
南园里,爷爷种了一园梨树。花开满园时,一团团一簇簇,雪堆云涌,银波琼浪,奔涌的心会在美轮美奂的蜇动中幻化成无处不在的山水写意。仰头细看,几许欣喜,洁白的花瓣中吐出浅黄色的花蕊,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飘散在春风里。许多蜜蜂飞来飞去,“嗡嗡”地忙碌着,它们是要穿上花蕊的衣裳。爷爷经常在花间穿梭忙碌,给花朵授粉,他怕蜜蜂看花了眼,冷落了哪朵儿,花朵结不出香甜的果实。花是果子的前生,果子是花的后世,不管是前生还是后世,都是爷爷一年收成的希望。卖了果实,我的学费和花衣裳,便都有了着落。
太阳一点点西移,白云朵朵开放在蓝天上,似洁白的雪莲花,花朵飘到哪里,大地上就落下一片如云的阴凉。阴凉带着风来,花的影子在爷爷眼睛里一闪一闪,细密的皱纹里满是汗珠,每一滴汗珠里都装着无数朵摇曳的梨花。
总会在某一刻,思念和温暖一起袭上心头,潮湿的心便悸动起来,迫切地想重温一遍走过的路,找寻一种熟悉而温情的感觉。然而,流年似水,树还在,花年年开,人却非昨。即使如此,我常常在一棵花开的树下流连,捡拾春天里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