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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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9日 星期

故乡物事


■寒 山

“春风无语送花讯,夜雨润花暗香来。”也就一场夜雨过后吧,故乡的槐花便携着缕缕幽香,穿越翠鸟的鸣叫,在庭院一隅,在春水暗涨的长堤,在微微清风里,只听“哗啦”一声,千朵万朵一起抖开白纱裙,借风舒展、婆娑、飘摇。于是,清晨的露珠成了镶在裙裾上的水晶珠,午后的阳光成了缝制裙角的金丝线,傍晚的斜阳成了白裙上飘逸的蕾丝。

花开时节,槐树满树皆白,仿佛是雪,到处闪着动人的光泽,又似羊群,做着安闲的姿势,又似成团的白云,随时会飘走一样。学校后面有池塘,周围遍植槐树,花开季仿佛围上了一圈白色的纱帐。一放学,我和小伙伴便丢下书包,赤脚“嗖嗖”爬上那弯弯的槐树,只见树冠宛如一把张开的大伞,伞柄上密密麻麻缀着的全是如玉般的白花,一串挨着一串,我哪儿是在树上,分明是走进了一个白色的梦境……

槐花真香啊!风不来,花香也会盈鼻,那香清甜,沁人心脾。轻轻捋一把放在手里,小巧玲珑的花瓣,洁净如雪,配上黄色的花蕊,放在嘴里慢嚼,清香在唇齿间飘散游移,在幼时记忆里,这味道已是“只应天上有”,我们是非要吃饱了才肯下树背上书包回家的。

槐花可当饭吃,那清香时常诱惑着我,就连梦里也盼着花开。我家院子西南栽着一棵老槐树,花开时我在树上摘槐花,奶奶坐在树下的木凳上,一边笑着给我讲些她幼时跟槐花有关的旧事,一边将槐花捋下来放进竹篮里,时不时还要抬起头,叮嘱树上的我小心些。我从树上往下看,奶奶银白色的头发,在斜阳照射下闪着金属的光泽,我便故意捋了一把槐花,朝奶奶头上撒去。

槐花一层层覆满奶奶的竹篮,最后隆成一个小山丘,我将槐花捧在手里,可不是掬了一把白莹莹的雪?四月的夜晚,全家是要吃“雪”的。母亲手巧,她能用槐花折腾出一桌宴席来。她把槐花洗净滤水,拌上面,让每朵花都匀散开来,然后上笼蒸熟,就是一锅清香袭人的槐花饭,浇上蒜泥吃,别具风味。除了蒸槐花饭,母亲还会熬槐花粥、摊槐花煎饼、包槐花馅儿饺子等。

月光皎洁,全家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上,享受母亲精心准备的槐花宴,花开月正圆,清风送槐香,那情境甚妙,成了童年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有些事物好像天生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一看到它就能牵扯出一段久远的记忆来。譬如榆钱儿,每每看到它,关于童年的大段记忆就如火山般喷薄而出,挡也挡不住……

春天百花斗艳,唯榆钱儿最朴实。它因形似铜钱,故名。它既无桃杏风情,也无梨槐晶白,更不像梧桐花着一身诗意的紫裙。初开时,枝条上像缠上褐红色的毛绒线,不几日枝条上又像爬满了绿毛虫,等花儿全开时,远远望去,整棵榆树跟碧玉妆成的玉树似的。

幼时生活贫苦,这榆钱儿便成了大自然的恩赐:“生钱闻可食,贫者当果蓏。”乡野长大的男孩子,都敏捷机灵如同野猴儿,榆钱儿未开,他们已制好工具,等开时就带着自制的工具,“蹭”一下爬上榆树,先捋一把塞进嘴里,然后一手抓着枝条,一手用工具切下来,心急时连工具都不用,直接把枝条折断扔下,忙得不亦乐乎,黑黝黝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男孩子们扔得起兴,一时间,榆钱儿纷纷扬扬,天空似下起了绿雪。村妇们在树下捡拾,然后把榆钱儿从枝上捋下来,放进荆篮里。榆钱儿在荆篮里越垒越高,多像一座碧绿的钱山啊!我跟母亲也在这捋榆钱儿的行列,鼻子里嗅着那淡淡的清香,终于没忍住,抓起一把塞进嘴里轻轻咀嚼,那滋味鲜中带嫩,嫩中带甜。

夕阳西下,村妇们都提起荆篮满载而归,边走边争相讨论着制作榆钱儿的方法。待大家都走了,爷爷便扛着扫帚去清扫散落的榆钱儿,扫成堆装进蛇皮袋,喂鸡喂羊喂猪都极好。

榆钱儿的吃法和槐花差不多,基本都是拌面蒸熟,浇上蒜汁,味道鲜美。如今,故乡的榆树已参天,树干粗壮,只是,它和大多乡野的花草一样,不再被人关注,只是守着时光,随着季节开开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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