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辉
故乡的平原很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当麦子像半大孩子一样疯长的时候,故乡的田野也颇成气势,夏风吹来,摇曳着麦浪。这样的季节,空气中飘荡着麦穗的香味,那是夏天最浓郁也最让人沉醉的味道。是啊,还能有什么比丰收更让人喜悦的呢?
麦穗虽然已经泛黄,但终究没有熟透,尚显出些许青涩。故乡的人们并不介意,一把揪下来,在长满老茧的双手里揉碎,吹去麦壳,塞到嘴里“哈哈”笑着说:“新麦就是甜。今年的麦子长势好,一定又是丰收年!”说着,脸上便乐开了花。
过去,麦收时节,他们把久违的农具拿出来,镰刀、铁叉等把门前的空地都摆满了。这时,磨刀石也被搬出来,该磨的放在石上磨;有农具木把儿掉了,重新用钉子楔上;用手在把儿上来回摩擦几下,发现有硌手的地方,仔细用刀给削平了。老人们从阴凉地儿走出来搓麻绳,这是装车、拉车、捆扎麦子必不可少的。架子车也从库房里推出来,打足气,就等待着收割。
知了慢慢爬上树梢,开始呼天抢地般嘶鸣;布谷鸟也不知从何地赶来,开始催促故乡的人们。麦秸压实后堆成垛存放起来,可以当柴火用。所以,割麦和垛麦秸垛这两道工序是麦收必不可少的。故乡的人们特别喜爱布谷鸟。它们是那么准时到来,每年麦收的时候都不缺席。它们的叫声是一种召唤,更是一种催促;是丰收在望的喜悦,更是对收割的殷殷期盼,很契合故乡人的心境。
当布谷鸟的叫声穿越故乡上空的时候,故乡的人们便拿起镰刀、拉着架子车,兴冲冲地向麦田进发。这样的时节,烈日炎炎,如火的骄阳把大地烤得燥热、把麦子烤得焦黄、把农人的脊背晒得黝黑。可故乡的人们不管这些,只管俯下身割麦子,直立的麦子在他们的劳作中顺从地倒下,躺在麦茬间准备好好睡一觉。也难怪,从破土而出到穗粒饱满,七个月来,麦子们都呈现出昂扬向上的生长态势,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这情形就像孕育后的分娩、忙碌后的休憩。
这时的故乡完全是一座麦城。层层的麦子是围墙,故乡的人们是城堡的居民,世世代代在童话里居住。镰刀是他们的武器,架子车是他们的运输工具,晨起夕升的炊烟是他们缭绕的梦,而麦子便是他们生活的主题。有麦子可以收割,有每年颗粒归仓,他们自给自足、自得其乐。
麦城,是故乡人的“桃花源”,也是我的家园梦。只可惜,由于走得太远、离开太久,我迷失了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