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曼

很多个晚上，我都会站在儿子的校门口，等着他向我走来或是跑来。

守在路边，看树的影子在街灯里影影绰绰。风里雨里，空气里飘过白雪、落过花香，孩子们的谈笑声在这里驻足，然后消散，和校园内的老师一样，留下三年的谆谆教导，在最后的日子里轻言一声“再见”。

家长们三五成群地聊着，谈论彼此的孩子，谈论着和高考相关的一切。我很少加入他们。看着大部分家长脸上写着的凝重或焦虑，我总会想起给儿子说过的话——没有哪一天是最重要的，每一个日出和日落对我们的生命都很重要。

距离高考不到一周时间的一个夜晚，细雨蒙蒙，我又一次在校门口等待。和往日不同的是，有报考机构的工作人员在分发报考指南宣传页。接过宣传页的一刹那，我的心动了一下——过了这个暑假，儿子会去到哪个城市呢？会去一个什么样的学校、遇到什么样的同学和老师？未知的一切会带给他怎样的人生呢？这样想的时候，我心里竟生出一丝从不曾有过的紧张。还好，我的自我怀疑没有持续太久，还来不及生成焦虑。

细雨绵绵，有风吹动。我抬头看街灯里的树，枝叶依然影影绰绰，枝枝杈杈上是深邃的夜空。夜色无边，我不由得想起了这十八年的短暂时光。

想起自从怀了儿子后，我每晚睡前都会给他唱歌，想起儿子的出生带给我的疲惫和喜悦。

想起儿子吃饭时开心的样子，想起陪他玩耍时那小小的身影，想起幼小的他带给我的欣慰和忧虑，也想起我对爱和陪伴的信任与坚守。

想起儿子初次学到知识后眼里的光芒，也想起后来那光的暗淡；想起我对他的约法三章、我的允许和宽容，以及我的每一句承诺、每一次兑现。

想起儿子的平和与善良，想起他给我的生命不断加持的力量，想起他和我谈起要好的朋友和喜欢的女孩儿，也想起在他步入青春期后苦闷迷茫的日子里我心疼却无力的陪伴。

想起高中生活对儿子产生的魔力，想起他和我每一次聊天时流露出的对周围人的尊重以及他的叛逆却不逾矩，想起十八年来儿子给过我的每一个拥抱和他依然保持的善良与平和。

回想至此，我那瞬间的疑虑也消失了。当初，我把儿子带到这个世界，便是希望他能体验属于自己的生命历程。无论高考前还是高考结束，无论暑假过后会去到哪一座城市、会遇见什么的人，都是他生命中该经历的。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依然会遇到不同的人和不可预知的事，只要认真对待生命里的每一天，就能守得心底的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