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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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6日 星期

在季节里赶路的麦子


■王 剑

蓝天下,你挺着金黄的戟。向大地,兑现诺言。

一穗麦穗,是一盏金色的阳光。一千穗麦穗,掀起汹涌的巨浪。

金黄,惊心动魄,铺成了二十四节气里最恢宏、最壮观的乐章。

南风中,谁擎起这漫天的芳香,在进行一场浩浩荡荡的演讲?谁捧出饱满的热情,把大地的恩情珍藏?

麦子,在季节里赶路的麦子,那份执着,时刻打动我们的内心。总让我们想到雨水的丰沛和干旱,想到大地母亲的无私和眷顾,想到天地间披星戴月的耕作,想到食不果腹的饥荒和逃亡。

麦粒,一颗颗美丽的汗珠,带着土壤的质地和本色,在我们的指缝间流动。这朴素的籽粒,才是大地真正的精华。

麦子,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植物,是养育我们几千年的神。它不因人类的傲慢而抛弃我们。它在一代代地生长、成熟,被收割、被粉化、被吃掉,然后,再生长。

这就是麦子不屈不挠的轮回。五千年的人类文明,就是被它,高高托起。

麦子是靠它的高贵征服我的。金色的阳光下,我和麦子席地而坐。麦子微笑着,我也微笑着。我们的神情,把六月照亮。

麦子一辈子住在乡下。麦子的历史,就是村庄的历史。在我的心中,住着一片麦田:蚂蚁在麦垄间奔走,布谷在低空飞过。母亲挥动镰刀为麦子送行。火辣辣的阳光下,麦子的颗粒,闪耀着光泽……

带着这个美丽的画面,我走了。走向远方。我是一颗行走的麦粒,记忆里,流淌着麦子的乳汁。

多年以后,麦秸垛消失了,回乡的路也模糊了。但是,再锋利的时光,也无法割去我内心深处那片麦子。

在城市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麦子都会如约而至,固执地点亮我诗歌里忧伤的灯盏。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麦收,那就是跟打仗似的。

麦收最突出的一个字,就是“抢”。跟节令抢,跟风雨抢。俗话说:麦熟一晌。小南风一吹,麦子一天一个样儿。昨天泛青,第二天说不定就焦麦炸豆,麦穗就掉头了。最怕的是遇到风雨,麦子倒伏不说,如果经水发霉,那可就惨了。比如今年的收麦季节雨水就特别丰沛,每场雨都下得让人心急如焚。

我们豫西老家多山地。一般都是在六月初开镰,人工收割需要十天时间。值得一提的是,我们那个时候都有一个麦假,是专门为农村学生放的一个假,所有人都无条件地回家帮助大人抢麦收。

我家有四块麦地:流水坪、里洼、过风腰和三尖地。割麦时最辛苦的是过风腰,因为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到达。最下力的是流水坪,这块麦地土质好、墒情足、麦秆壮,因此收割时要费点儿力气。下地早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时候麦子泛潮好割,而且可以防晒。母亲是我们村公认的割麦好手——她割麦子的速度很快,往往能撇我们几米远。我们抬头望去,母亲弯腰的身影已在远处,她的身后是一条金黄的大道,召唤着我们努力赶上去。

吃饭的时候,麦垄、地头、沟畔,都可以作为餐桌。大家拍拍累酸的腰,一屁股坐在地垄上。雪白的油卷儿放在笼布里,老咸菜盛在粗瓷大碗里,绿豆茶藏在冰铁壶里。这些食物简单而又扛饥。在大自然敞开的怀抱里,一家人大口大口地嚼着。不奢求锦衣玉食,不担心食品安全,只是充分享受着劳动过后的畅快,一种单纯而富足的快乐。

收割后的麦子还要拉到麦场上暴晒、碾压、分离。直到装进一排排站立的麦袋时,大家才稍稍舒一口气,幸福地说一声:麦罢了!

令我难忘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夜里陪大人一起“看场”。这时,白天的燥热慢慢散去,银色的月光铺满麦场。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甜香。多么美丽的画面!这样的场景,至今算来,怕是有三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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