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俊霞
来上海有一段时间了,我仍然难以在晨曦初露时把上海和漯河区分开。就像今天早上,我睁开眼睛,从床上起来,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记起了什么。
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络绎不绝,人行步道上前往地铁站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那天,在小区内我无意中听到两个年轻女孩聊天,说自己的通勤时间多长。我不明白,转头问女儿。女儿说“通勤”指的是从家往返工作单位的时间。
我在漯河生活和工作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听谁把上下班时间说成通勤时间。因为城市小,我们大多生活在“15分钟生活圈”,即使少部分人多于15分钟,也不屑于对上下班以“通勤”之词进行描述。
我整理好衣服,准备到小区步道上走几圈。早晨散步是我多年坚持下来的习惯,如今这个习惯好像溅到衣服上的陈年老抽一样,已渗入我日常生活的纹路。吃完早餐,我走出家门,最想去的是张爱玲笔下那些弄堂里局促的生活空间,看她笔下那些充满“市声”的万丈红尘还在不在。其实,我去过张爱玲故居,但故居不对外开放。失望的心情无处安放,我只好闭着眼睛,在张爱玲故居外面坐了很久才离去。
记得王安忆说过:“我对上海的认识是比较有草根性的,不像别人把它看得那么浮华。它对于我们实在是太具体了,具体到有时候只是一种脸型,一种口音,一种气味。”那时我就想:上海人和河南人有什么不同?他们是一种什么脸型、什么口音、什么气味?对未知的探索犹如百爪挠心,让我不安。
怎么变未知为已知?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读书,读王安忆的作品。以前,我喜欢在漯河想象上海的十里洋场,现在则时常在上海想念千里之外的漯河。
每当我从漯河来到上海后的新鲜期过去,总会生出一种冲动——骑自行车到上海本土居民居住地,去探索这个城市的前世今生,去触摸它的脉络,重新做回当年向往此地的旅人,试图为当年那个青春正盛的自己收集生活的点滴碎片。
我的这种渴望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压抑不住地想要走进上海的每一个角落。我把这种渴望搅拌、研磨,然后再融合成我探索这座城市的力量。上海对过去的我而言,是张爱玲、萧红、丁玲、冰心、王安忆等生活过的城市。现在,我以旅人的身份来到这里,试图了解这里的一切。
有时我会想象,其实这些穿梭在上海的人都来自于我青春期的投影。无论广富林文化遗址做社会调查的大学生,还是武康路甜蜜交谈的年轻情侣,抑或是张爱玲等作家笔下的上海,都是收集在我精神魔盒内的璀璨胶片。
这样想着,不禁觉得那个青春期的自己正和我一起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触摸这座城市的脉络,看上海的根深深植入背街小巷这些绿瓦红墙。我觉得,这一切算是对青春期的自己有了一个明确交代。明天早晨,这座城会和我一起醒来,一起迎接东方的日出,新的开始意味着新的无限可能。然后,我会走出家门,继续昨日的探索之旅。
在接下来的旅程里,遇到的情节将会怎样的扣人心弦呢?